六寮遺跡（組詩）

馬昌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山花》《延河》《鴨綠江》《廣西文學》《湖南文學》《星火》《綠風》等刊物。出版小說集《南漂者·隨風的日子》，長篇小說《桔頌》《加油吧，我的扶貧大主播》《大院風云》等。

六寮

人跡罕至的桂北山

六座小小的茅屋次第成形

裊裊的炊煙

像一枚枚升騰的信號彈

洞穿了人類繁衍的秘密

左青龍右白虎

鳳凰展翅佑其后

每一株青蒿草

每一滴夜露

都深信不疑

這是上上的風水寶地

自此，每有嬰兒的啼哭

從山谷里清脆傳出

都是不可阻擋的

石破天驚

當低矮的茅屋

蛻變成搶眼的特色民居

六寮也有了新的名字

茶寮、陶寮、水寮、油寮、書寮、樹寮

觀光、休閑、養生、習靜、運動、茶桑

石板路環繞的石頭寨

也開始承載起城里人

多重的旅游體驗

而一排一排的小洋樓里

六寮的主人們

滿臉興奮地數著一沓沓的鈔票

恰如墻外的板栗

止不住咧嘴而笑

銅城府遺跡

困在寨中的石頭

原本不是這個樣子的

它們的走向抑或歸宿

其實有更多的選項

那個叫姚四六的瑤族首領

振臂一呼

石頭的特質，便摁入了寨人骨血

石頭寨，以銅墻鐵壁的堅韌

一戰成名

千百年后

殘損的石碑上

鏗鏘的“甲申”二字

成為故事結局

唯一破解的密碼

山頂的五針松

依舊在兀自張望

充當著哨探的角色

所有的石頭沉默

以靜寂坐對星空

那些明暗的星星

是不是曾經在石頭上綻放的

點點鏨火

哭抑或笑

都瑰麗成珍珠般

冷冽地閃爍

在任何一個角落

找到一塊石頭

匍匐其間

與遠古的風物一道坐化

以石頭祭奠石頭

不失為一種

靈魂契合的絕佳方式

黃花飯與黃飯花

不是繞口令

食與色

一種巧妙的因果

經寨里老夫人的巧手糅合

守寨勇士的果腹之物

兼具清肝明目、祛風涼血之功效

黃花飯，神奇的胃動力

在你死我活的戰爭之后

搖身一變

成為有口皆碑的六寮美食

黃飯花，別致的風景線

在琳瑯的美食中

成功地主宰著

饕餮者挑剔的

視覺與味蕾

井與泉

一口井

模樣周正地橫亙在眼前

據說可以供幾千人飲用

有時清波蕩漾

有時波平如鏡

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

有人嘖嘖稱奇

這是一口保存完好的古井

怕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吧？

井沿上光滑的石板

作出了肯定的陳述

我猜

井的沉默里

一定有悠遠的故事傳說

無法打撈

井中的水

從一個豁口緩緩溢出

靜靜地向前面的溝渠彌漫

我突然發覺

我應該稱它為泉

但我只能默默凝視

這無頭無尾的眼前

泉的來處與去處

沒人能窺得見

就算被經年滋潤的六寮

也是一臉茫然

幸好有一口井

圈住了不知來去的泉

圈住了不可回放的過往

圈住了低頭可見的眼前

圈住了難以遏止的奔涌

我躬身，從井里

輕輕掬起一捧清亮的泉水

很甘甜很滋潤很知足的感覺

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