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中華曲藝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

長期以來，曲藝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在人們生活中扮演了審美愉悅、文化傳承、道德教化的重要角色。那些歌頌忠誠于國家、民族、愛情、友情、事業、家庭以及頌揚孝老敬老、諷刺嫌貧愛富、鞭撻奸盜邪淫的曲藝作品，總能流傳千古為人們喜聞樂見。“精忠報國”的岳飛，“一門忠烈”的楊家將，“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篤于愛情，破墳化蝶”的梁山伯與祝英臺，有緣聚于“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俞伯牙和鐘子期，“鹿乳奉親，孝感天地”的郯國君等傳統文化內涵深厚的人和事，是曲藝創作恒久不變的選項。新時代的中華曲藝，面對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必須解決自身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進行立足當代語境、賦予曲藝新時代內涵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才能更好地服務于人民大眾，在愉悅人民生活的同時彰顯曲藝精神引領、思想培育、道德教化的藝術力量。

一、必要性

新時代的中華曲藝，必將繼續行進在歌頌“真、善、美”、貶斥“假、惡、丑”的藝術道路上，而其愉悅人、鼓舞人、溫暖人、教化人、啟迪人的藝術功能發揮強弱，取決于藝術傳達為觀眾接受的程度如何。

“藝術要與社會需要相適應，必須滿足社會的需要，要有群眾的‘一片和聲’，否則就要被淘汰。”①之于曲藝，觀眾作為生態鏈條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如“溫度計、晴雨表”一般預示著曲藝生態的運行狀況，面對現代觀眾生活習慣的改變、藝術欣賞的多元選擇，理應有創新的行為與之相適應。或者說，曲藝“動態”的外部發展環境必須有“動態”的曲藝才能與之相適應，固守常規的“老版本”曲藝，肯定與“升級版”的觀眾無法融合、匹配。道理非常簡單，好比魯菜有重鹽重油傳統，但在現代社會，人們因為攝入食物的數量及種類大量增加，出于健康考慮在控制鹽和油的攝入而喜歡清淡口味時，就必須做出變革來適應顧客口味變化才行，否則也就怪不得顧客“移情別戀”。從市場供需角度來講，產品供應與消費需求同步才會獲得效益最大化。曲藝與觀眾之間能量轉化的常態化、活躍化，標志著曲藝與外部發展環境之間能量相互轉化的強勢，亦是曲藝藝術功能最大化發揮的表現。由此反觀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曲藝觀眾的流失，可知是曲藝與外部發展環境之間能量轉化關系的惰化所致，是曲藝應對現代觀眾欣賞方式、審美趣味變化的不力表現，無限放大了外部發展環境對曲藝的限制作用。

從曲藝源流看，這門藝術源生于農耕社會，其表現內容、表現手法是其時人民勞動方式、生活方式、思想愿望、情感訴求的具體反映。當下時代，曲藝與日新月異的外部發展環境之間互動關系弱化，在反映人民心聲及表現新時代、新生活、新發展方面有所乏力，與當代觀眾的生活方式、審美需求出現了罅隙，亟待按照新時代的特點和要求，對曲藝表現形態、表現內容進行創造性轉化，激活其藝術活力，從而形成更好地服務當代人民的創新性發展科學范式。

從新時代藝術欣賞多元的背景來看，藝術門類擁有觀眾的規模與數量是其興衰與否的重要標志，亦是藝術功能發揮強弱的關鍵。由此，更加決定了新時代曲藝堅持以觀眾為中心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必然。

二、可行性

當前，曲藝固守傳統還是堅持創新發展，在業界還有不同聲音。但是“‘人唯求舊，物唯求新。’新也者，天下事物之美稱也”②。創新是曲藝的優良傳統，古而有之；創新亦是曲藝的生命，曲藝的發展史就是用“改良與適應”的創新模式寫成的。早年北京天橋評書藝人的“道活兒”，之所以在觀眾眼中貴于照本宣科的“墨刻兒”，是創新起了關鍵作用。長篇山東快書《武松傳》等傳統曲藝作品能夠做到常演常新、常演不衰，也是歷代藝人堅持“一遍拆洗一遍新”的持續創新之結果。他們審時度勢、積極變革，在作品中及時加入了觀眾感興趣的內容，去掉了無關觀眾痛癢的部分，使節目內容更具時代特征，如此循環往復，才打造了一批批“立得住、傳得開、留得下”的曲藝經典。再就是，20世紀50年代的“改人、改制、改藝”，創演的表現新生活、新題材的經典作品時至今日仍為人們喜愛，也證明了新時代曲藝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勢在必行，其時積累的豐富藝術經驗亦可得到創造性轉化。

曲藝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屬性鮮明，其藝術傳統、藝術規律、藝術成就理應受到敬畏，特別是在繼承前輩藝術家精湛技藝的過程中，要努力杜絕“缺斤少兩”“偷工減料”“投機取巧”式的“品質”損害，全力維系前輩藝術家在較高層面上確立的藝術品格。但是，傳承是一個全面系統的問題，絕非對前人一招一式的模仿乃至表現內容的原盤照搬就可以解決的。曲藝的活態傳承要與時俱進、因地制宜、因人制宜，繼承前人“以觀眾為中心”的藝術思維、“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精益求精、銳意進取精神，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曲藝史上，侯寶林、高元鈞、王少堂等曲藝名家的成功經驗亦可證明，繼承前人是從藝的必須與開始，而最終走向成功，則需藝術家根據自身特點、時代特色對表現內容、表現手法進行持續的創造、革新，方能蜚聲藝壇而大獲成功。

所以，于曲藝而言，以觀眾為中心的創新亦是一種優秀傳統，必須將其作為能量轉化資源，來助力曲藝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揚帆起航。

三、路徑及原則

從理論上看，新時代曲藝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關鍵，是找到曲藝與社會文化環境之間能量流動契合點并促使其相互之間能量轉化的常態化、最大化，從而實現以創作為引領的創新性發展。從曲藝實際來看，創造性轉化的實現就是通過適應現代觀眾審美的表現形態創新、貼近現代生活的內容創新、借鑒融合新時代發展成果的表現手法創新、拓寬渠道的傳播媒介創新、提升思想意識的理論創新、改良教育模式的人才培養創新等一系列舉措，讓曲藝蘊含的傳統藝術能量能夠被現代觀眾接受并轉化為有益的社會能量，從而使曲藝創演與觀眾之間的能量轉換關系得到強化。曲藝表現形態的創造性轉化，關鍵在于找到曲藝元素和觀眾審美的契合點，來豐厚曲藝藝術表現力與曲藝審美層次。內容的創造性轉化在于找到觀眾話語興趣點，調動觀眾的曲藝欣賞積極性。表現手法的創造性轉化在于積極發現可為曲藝所用的姊妹藝術表現手法、新科學技術手段并施行“拿來主義”使之融入曲藝，而與現代觀眾的審美需求更為吻合。理論的創造性轉化，一是要打通理論研究與藝術實踐之間的通道，提升曲藝理論解決實際發展問題的意識；二是要加強曲藝基礎理論研究，利用多學科理論促進曲藝本體、創作、表演、批評的理論體系建構，這也是現階段曲藝學科建設最為緊迫的問題之一；三是要形成曲藝行業學習風氣，提升從業人員理論水平，增強曲藝對外部發展環境變化的整體應對能力。傳播媒介的創造性轉化在于堅持舞臺曲藝傳播基礎上，積極利用現代媒體拓展傳播空間、傳播人群，提升傳播到達指數。結合曲藝發展實際分析，此問題的解決當迫在眉睫。人才培養的創造性轉化在于“拜師收徒”的社會培養模式向學校教育、學科建設、高等院校培養的發展轉化，以期現代學校教育能量在曲藝人才培養領域有效轉化的加強。一言概之，曲藝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一切工作，都是為了增加觀眾的曲藝欣賞意愿，確保曲藝藝術傳播到達的效度，這是曲藝創造性轉化的根本所在。

曲藝創新性發展的實現，取決于創造性轉化的效率，包括表現內容、表現形式、理論批評乃至人才培養、行業管理、傳播媒介的創新等諸多方面。當然，“曲藝創新不單是理論問題，更是實踐的問題，不可能在藝術實踐之前就能提出一個完整的理論構想”③。也就是說，雖然曲藝創新重要的是走出固化思維，但并不是說在創新之前就已有完備創新理論的指導，而是需要大量藝術實踐的摸索、創造才能產生出切實指導實踐的新理論，這是一個實踐-理論-實踐的循環過程，是理論從實踐中來到實踐中去的歷史唯物主義發展觀的真實反映。不過，曲藝的創新發展實踐并非無章可循，“以觀眾為中心”就是創新的根本和行動指南，即“一是藝術觀念的形成必須以觀眾的客觀存在為基礎，一是藝術使命的完成必須在觀眾積極協助下進行”。④具體講，基于曲藝表現形式的相對成熟，要把創新表現內容當作第一要務，加強文本創作改編，持續推出新作品、“拆洗（翻新）”傳統作品，體現曲藝常演常新的藝術特點。在此過程中，應創新曲藝家從生活中獲取創作素材的方式，保證曲藝創作對外部發展環境能量轉化的最大化、最優化，從而實現曲藝與觀眾之間藝術能量與社會能量轉換關系的常態。從藝術實踐看，老一輩藝術家韓起祥、馬季等走入百姓尋常生活，與人民同吃同住而創作出曲藝精品的方式，要在新時代得到創造化的發展利用，并由此推動曲藝創作從“高原”到“高峰”的跨越。二是通過作品的創意、內容的革新，推動“新”表演技法的形成、表現形式的變革乃至新曲種的產生，促使曲藝綻放時代風采而與人民生活形影相隨。三是在盡可能的前提下，推動曲藝與燈光、舞美、現代傳媒技術的融合，積極吸收、轉化現代科學發展成果為曲藝藝術表現所用，推動產生不同于舞臺曲藝的新媒體曲藝表現形態，來增加觀眾對曲藝的接受意愿。

當然，曲藝的創新雖有著藝術家奇思妙想乃至漸悟到頓悟的艱辛付出，但又絕不是為了創新而創新，而是以曲藝傳統為參照的產物，絕非對傳統的顛覆與拋棄抑或藝術家一時沖動的主觀臆斷，而是在守望與敬畏曲藝傳統中的再創造。這一基于新時代觀眾審美需求的再出發，以生活為源頭活水，以作品表現實際需要為起點，將觀眾接受度作為衡量表現內容、表現手法、表現形態創新是否適當的核心標準。這樣，創新性發展的實施自然要貫徹“先學習后運用，先繼承后發展，先掌握后創造”的藝術發展原則，無論如何創新都要保證“曲藝”還是“曲藝”，絕不能將曲藝獨特的審美特征給“改沒了”。否則，無參照的“創造”會偏離新時代曲藝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正確軌道，流于胡編濫造的尷尬境地。而人才培養模式的創新，也是需要圍繞吸引觀眾欣賞意愿這一根本目標，來提升曲藝職業隊伍的創演水平、知識水平、藝術境界；傳播媒介的創新是為了曲藝傳播接軌時代與觀眾信息接收方式的同步；管理體制創新則是適應當代社會發展，促使曲藝積極融入社會大眾主流生活的集中體現。

結 語

新時代中華曲藝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是一個系統問題，結合新時代具體要求對曲藝傳統藝術能量進行創造性轉化是實現創新性發展的堅實基礎，創新性發展則是支撐創造性轉化的科學發展目標，二者互為依托。這一舉措的實施，絕不單單是曲藝為了適應觀眾的階段性調整，而是有著推動曲藝與時代同頻共振的深遠意義，對曲藝創作、表演、理論評論有著全面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價值。同時，這一目標的實現，將全面激活曲藝藝術生命活力，賦予曲藝藝術豐富的新時代內涵與重要價值，促使其表現手法、表現內容、觀眾群體、傳播渠道、理論批評得到進一步補充、拓展與完善。如此富有時代藝術表達的曲藝，將更加符合新時代發展的具體要求，助力人民幸福生活的同時，也會推動曲藝邁向藝術高峰。

注釋：

①柯漢琳等：《文化生態與20世紀中國文學理論批評的發展演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2頁。

②李漁：《閑情偶寄》，北京燕山出版社，2010年版，第13頁。

③崔凱：《著力創新曲藝理論 促進曲藝現代化》，《中國曲藝牡丹獎理論獎優秀論文集（2004—2010）》，中國文聯出版社，2010年版，第141頁。

④薛寶琨：《論曲藝的本質特征》，《曲藝特征論》，中國曲藝出版社，1989年版，第11頁。

（作者：聊城大學音樂與舞蹈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