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阿黃

前幾天我媽打來電話，告訴我家里的狗老了，不行了。我其實早有察覺，上次回家的時候，這家伙的牙齒已經掉光了，只能給它熬粥喝，也喝得很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趴著。據說狗的壽命最多十幾歲，這家伙應該也到極限了，算是狗界的老壽星。雖然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個消息，我還是忍不住抹了兩把眼淚，畢竟這老狗和我的感情不一般。

10年前的秋天，我和表弟去剛收割完的地里逮螞蚱，回家的時候在水渠旁邊發現一條狗，看樣子像是吃了老鼠藥或者農藥，嘴里直吐白沫，而且這狗肚子里還懷著崽子。我覺得可憐，于是把它帶回家準備養著，當時我媽一看這情況，就說這狗活不了了。

這狗就這么吐了兩天白沫，也不吃東西，竟然活了過來，更爭氣的是它還生了一窩小狗。我當時激動得不行，拿著奶粉、雞蛋給它補營養。

為了表彰這狗的大難不死，我決定給它起個名字，想了半天最后還是叫它阿黃，我覺得如果這狗能聽懂人話，絕對不會接受這么一個大眾化的名字。等到生的小狗都被領養走了以后，阿黃開始到處跑著玩，我這時才發現它的一條腿竟然是殘疾，本來打算沒事帶著它去打兔子呢，這事就別想了，阿黃跑得都沒我快。

自從阿黃來到我家以后，家里每次做飯都要多做一些喂它。阿黃倒也不挑食，生完小狗以后的好日子沒把它慣壞，現在給它普通的粥和剩饅頭、剩菜，它照樣吃得很開心。

農村因為串門的人多，怕阿黃咬人，我們一直都是拴著它。我覺得阿黃被拴著可憐，就經常撒開它，后來發現這家伙很懂事，別管誰來都是搖著尾巴湊上去示好，但是你如果走的時候手里拿著東西，那阿黃就不干了。有一次鄰居大娘來我家借個筐，走的時候阿黃差點要把大娘撲倒。

有一段時間村里經常發生丟狗的事，只要有狗在馬路上溜達，偷狗賊騎著摩托車一把摟住就給偷了去。有次很晚了阿黃還沒回家，全家都著急得不行，我爸騎著摩托車在周圍找到半夜也沒找到，當時我心里難過得要死，晚上做夢都夢見阿黃被弄到屠宰場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催著我爸繼續出去找，結果一開門發現阿黃就在大門外趴著，昨晚上不知道在哪兒玩得很“嗨”，身上濕漉漉的都是泥巴。

阿黃后來又陸續生了好幾窩小狗崽，都早早地被親朋好友預定了，畢竟阿黃通人性、能看家的美名早就傳開了。每次生完狗崽，誰去狗窩里動它的孩子，它就齜牙咧嘴地低吼，唯獨我可以隨意伸手拎出狗崽，阿黃不但不生氣，還會舔我的手，畢竟我也是把它從生死一線救回來的恩人。

隨著新農村建設的加速，我們從村里搬進社區，不讓養狗了，阿黃只能寄養在農村還沒搬遷的姑姑家。

剛開始的兩年我每次回家，都要去姑姑家看看阿黃，阿黃只要見到我就像瘋了似的往我身上撲，雖然一條腿殘疾，但絲毫不妨礙它表達熱情和激動。后來工作越來越忙，回去的機會越來越少，每次回去總感覺阿黃又老了很多，走路越來越沉重，大部分時間都是趴著，雖然見到我還是很激動，但明顯看得出來它跳不動了。

又過了一年多，姑姑跟我說阿黃好幾天不吃東西了，確實老了，可能沒幾天活頭了。我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這是陪伴了我10年的伙伴，也是家里的一員，但因為物種壽命有別，阿黃終究要走了。

這次回家，我媽說阿黃埋在了老家的地里，我不忍心去看，只是哽咽地看著夕陽灑在廣袤的大地上。秋天莊稼收割完了，地里空曠得很，就像我那年把阿黃撿回家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