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車歲月

兒子快兩歲了，他每天騎著小單車，在小區的路上狂奔，我很羨慕。

騎單車與開車不同，對周遭的感受要真切得多，撲面而來的景色，自由自在的風，對我而言，是一種久未重溫的感受。

在我學騎車的時候，單車還沒那么易得。十幾個小伙伴共享一輛被人閑置的“老牛牌”單車，每個人從路這頭騎到那頭，然后再換下一個人，一上午也就輪上兩三趟，跟現在學駕照如出一轍，只是學單車更快樂。

其實我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騎，就是想盡辦法上車，然后挪出去，再挪回來。更難的是，當時以我的身高，腳根本點不著地，得借助路邊的石墩子才能上車。單車騎出去，因為有些老舊，龍頭不太聽使喚，奮力踩了幾圈就失控了。這個時候，要在兩秒鐘之內做出判斷：到底扔掉把手往哪邊跳。

當然有來不及跳的時候，所以身上總有淤青。有一次摔傷了大腿，我不敢聲張，偷偷躲在房里擦紅花油。

那是我第一次學騎單車，吃了很多苦，卻沒有成功。

轉年入夏，暑假的一天上午，陽光透亮，屋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知了偶爾發出幾句叫聲。我坐在窗前的書桌旁看書。并非總是如此認真，只是每個學期總有那么幾天，解題上癮、思路清晰、熱愛學習，感覺自己能拿第一名。我很享受那幾天的狀態，因為稍縱即逝。

即便短短幾天，也常常事與愿違。那天我剛看了半個小時書，幾個小伙伴從我家后門溜了進來，邀我去騎單車，我嚴辭拒絕，因為還有十幾頁書沒讀完。

他們嘻嘻一笑，直接動手，魯莽地合上書，把我從后門抬了出去。還有王法嗎？我掙扎了幾下之后發現，被人抬著還挺省力，甚至有點舒服，嘴上還在拒絕，眼睛已經開始觀賞沿路垂下的葉子，葉子邊緣透下的光，涼風緩緩，藍天下，白云各自流淌。

這就是反動派的腐化手段嗎？在那一刻，我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革命者，更加敬佩了。

那輛單車是小伙伴從廢品站花10塊錢淘來的，輪胎有些變形了，所以被磚頭調校過;鏈子不太穩當，需要用樹枝挑上去;座板往后翹，只得用電話線綁定;龍頭不緊實，不時得用鉗子夾一下;剎車效果有限，需要用腳點地增加摩擦力。

這輛全身上下都是“手動擋”的單車，對我來說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高度正合適。

經過幾小時摸索，我學會了騎車，而且越來越快。我感覺風吹過衣襟，吹過臉龐，吹過沿路的樹枝，咔嚓！鏈子掉了。我雙腳點地停車，撿起路邊的樹枝，把鏈子挑上去，繼續騎。

我很懷念那個夏天，懷念所有單車上的風，以及無憂無慮的年紀。

19歲那年，我和幾個兄弟租了單車，準備去公園玩，同行的還有幾個女生。大家準備出發，才發現有個女生不會騎，這時只有我的單車后座空著，我就載著她一路去公園，彼此不太說話，也沒交換聯系方式。那天，她穿著一件紅色開衫，我穿一件藏青色毛衣。

后來，那個女孩成了我女朋友，再后來我們結了婚。

兒子快兩歲了，他每天騎著小單車，在小區的路上狂奔，我很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