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祥,漢族,黑龍江哈爾濱人,1934年8月出生,1949年8月入伍,1951年8月入黨,1988年8月離休,榮立三等功3次。
董鎖箴,漢族,遼寧沈陽人,1935年12月出生,1956年8月入伍,1958年12月入黨,1990年12月退休,空軍第二批女飛行員,榮立三等功6次。

10月羊城,花香四溢,處處迷人。
“一定要細心做好飛行前的安全檢查,注意油量。飛機落地時給我們發個信息。”2022年10月的一個清晨,廣州市某小區,劉宇環正在家里忙著收拾行李準備出勤,母親董鎖箴在一旁邊叮囑邊打開房門。
這對母女,分別是空軍第二批、第六批女飛行員,是著名的“母女飛行員”。
1956年7月,在沈陽市第二十七中學就讀的董鎖箴參加了高考,不久,沈陽醫學院和空軍預備學校均向她發出了錄取通知書。是選擇在家門口上學,日后做一名工作穩定的醫生;還是去異常艱苦的軍校參加訓練,追求一個不一定能實現的“飛行夢”?董鎖箴面臨著人生中的重大抉擇,思量再三,她還是選擇了空軍預備學校。
1956年8月,董鎖箴在空軍預備學校開始進行新兵入伍階段的訓練、學習、考核,至1957年2月,包括她在內的116名女學員實現了從學生到軍人的角色轉變,被轉入長春空軍第二航空學校繼續培養。1958年12月,經過近兩年的飛行訓練及飛行、領航、通信專業知識學習考核,董鎖箴等44名學員畢業并被分配到空軍部隊,她們也是新中國培養的第二批女飛行員。
因部隊實行全封閉管理,自1956年夏上軍校離開家,直到3年后,董鎖箴才請假回家看望日思夜想的父母。服役期間,她的工作地點多次變換,出于保密要求,父母也不清楚她的具體地址。
飛行員除了飛行外就是學習、培訓、強化體能,沒時間去處理個人感情。隨著年齡慢慢增長,部隊領導也開始操心他們的終身大事,機關相關部門定期組織男、女飛行員聯誼活動。那是飛行員們最愜意的青春時刻,大家可以無拘無束地表演才藝,和志趣相投的戰友一起唱歌跳舞。
在1964年4月的一次聯誼活動中,董鎖箴對飛行員劉長祥產生了好感。那時,曾執行過北京至西藏拉薩首航飛行任務的劉長祥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同樣,董鎖箴也是一名出色的飛行員,多次執行急難險重任務。董鎖箴的堅韌和勇敢也讓劉長祥對她刮目相看。兩人相處了一段日子后,都覺得對方很合心意,便于當年國慶組建了一個幸福的飛行員家庭。
劉長祥和董鎖箴有一兒一女。盡管在飛行生涯中都多次經歷空中險情,但夫婦二人熱愛飛行,也在子女身上寄托了殷切期望,希望孩子將來能比他們飛得更高更遠,甚至能當上宇航員,所以給兒子取名宇飛,給女兒取名宇環。兄妹二人自小在濃厚的飛行氛圍中長大,都把成為飛行員當作人生目標。
盡管董鎖箴與劉長祥在同一部隊服役,兩人也是聚少離多,經常在機場“擦肩而過”,有時甚至兩三個月也難得見上一面。作為全天候飛行員,在27年的藍天耕耘中,董鎖箴共駕駛過4種機型,執行過數百次重大任務的飛行運輸保障等,6次榮立三等功。
“小時候,父母除了飛行外,還是飛行。那時,他們吃住在飛行大隊,每星期只有星期三、六的晚上才能回家,遇到有飛行任務,回家的時間就更少了。偶爾在家,父母的話題也離不開飛行。他們經常拿掃把當舵練習飛行、體驗飛行。聽姥姥說,哥哥出生3個月后,媽媽就外出飛行了。”劉宇環說,“當年,我對這些實在想不通……成為飛行員后,我對父母逐漸有了更多理解、更多敬意。”劉宇飛也深受父母影響,選擇為藍天上的戰機保駕護航,參軍入伍到空軍地勤部隊,工作至退休。
1989年,18歲的劉宇環高考后,收到空軍長春飛行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在我為人生未來做選擇的時候,是母親的人生航跡給了我啟迪、決心和勇氣。”

在劉宇環的記憶里,母親飛行生涯中的兩件事,讓她終生難忘。一件是劉宇環上小學時,一天她在上學路上,突然看見一架黑煙滾滾、搖搖欲墜的飛機從她頭頂低低擦過,歪歪斜斜向機場方向降落。劉宇環嚇得尖叫起來,閉上了眼睛。事后她才得知,那正是母親駕駛的飛機發生了故障,母親沉著應對,最終順利脫險。另一件是在1985年底,母親因年齡達到部隊女飛行員最高年限而停飛。當時母親在機場待了一整天,抱著駕駛桿痛哭不止。那天晚上,母親將多年的飛行資料整理好轉交給年輕戰友。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母親經常對著天空發呆。劉宇環說:“那時我就在想,當飛行員雖然有危險,但長大后如果有機會,一定要繼承母親的事業。”
為了通過飛行學院嚴格的招生初檢,父母提前為劉宇環做“功課”:父親劉長祥制作了一個轉椅,每天讓劉宇環左右各轉數十圈,以提高劉宇環的平衡能力;母親董鎖箴則每天陪女兒練長跑,以提升她的體能和耐力。經過家里兩位“飛行專家”的嚴格訓練,18歲的劉宇環如愿以償。1991年10月20日,在20歲生日那天,劉宇環駕駛著銀鷹,首次“放單飛”。當天,劉長祥和董鎖箴也特意來給女兒加油鼓勁,見證她的榮耀時刻。
坐在飛機上操縱遙控桿的那一刻,劉宇環心中升起巨大的滿足感。尤其是在操控室看藍天,瞬間迸發出軍人敢于亮劍的自豪感,那一刻,她真正理解了母親為何會在停飛當天那么不舍。飛機平穩降落,下機后,劉宇環看著不遠處的父母,她興奮地朝他們擺手,向他們跑去,她看見了父母眼中閃爍的淚光。
1993年,劉宇環軍校畢業,成為新中國第六批女飛行員,首批全日制本科學歷飛行員,并進入母親曾經工作過的空軍部隊,沿著母親飛越過的航線搏擊長空。
劉宇環的丈夫趙江明也是一名飛行員。在飛行學院時,趙江明比劉宇環高一屆,但都在一個大隊,住在樓上樓下,同在一個食堂就餐,常常能夠碰面。兩人的第一次交集是在大隊內的演講比賽中,彩排時,趙江明熱情地幫劉宇環修改演講稿,還給她在演講時的語氣和表情出主意。那時,趙江明的耐心、細致和英俊都給劉宇環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1990年,趙江明畢業分配到四川空軍某部。到四川后不久,趙江明給劉宇環寫了第一封信,由于當時學校規定禁止男女同學之間通信,劉宇環不便回信,就讓父母代為考察遠在千里之外的“未來男友”。在書信來往中,劉宇環的父母對好學上進、思維縝密的趙江明稱贊有加。
劉宇環曾把20歲生日第一次“放單飛”的經歷寫成飛行體會并被《空軍報》刊發。千里之外的趙江明看到后,立刻給她補寄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禮物——在一條白圍巾上,他用顏料畫上了栩栩如生的鴛鴦和牡丹花。劉宇環至今仍記得當年拆開包裹時的驚訝:“一個開轟炸機的大男人,居然在白圍巾上畫花鳥畫!”作為兩人的定情信物,那條早已泛黃的圍巾至今仍被劉宇環珍藏著。
1996年4月,在劉宇環轉為機長后的第一時間,兩人的婚事就被安排上了日程。次年兒子趙成雨出生。在兒子4個月大時,她含著淚把孩子交給當時已退休回到沈陽的父母,毅然重返藍天。
兒子7歲前,劉宇環一年半載才能和他見一面。一次,父母帶著兒子到部隊探親,兒子對她這個媽媽很生疏,讓劉宇環至今難忘。“看到孩子,我都覺得很陌生,他對我也很陌生,不讓我抱,我面對哭泣的孩子不知所措。那一夜,我的心情特別復雜,還有一種失落感。”劉宇環認為,選擇從軍,就得先國后家。第二天,劉宇環重新整理心情,按時上班執行飛行任務。
2000年,趙江明轉業到中國南方航空集團有限公司工作。2003年底,劉宇環也轉業到這家單位。盡管結束了夫妻兩地分居生活,可已經上一年級的兒子還在沈陽父母那里,一家人依舊很難團聚。劉宇環記得,2004年5月,她奉命空運魚苗到吉林。從廣州出發前,她打電話告訴母親,按預定計劃,如果天氣不好,飛機備降沈陽加油,就讓母親帶兒子到機場見一面;如果天氣好,飛機到大連加油,就讓兒子在電話里聽聽飛機的聲音。結果那天的天氣特別好,飛機從沈陽側方飛過。飛機降落在大連機場后,她撥通了母親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兒子的哭聲:“媽媽,我想你啦……”
2005年2月,劉宇環把父母和兒子接到廣州,一家人終于生活在一起。初到廣州,兒子有一次獨自坐地鐵時險些走丟,為了讓兒子能夠安全成長,劉宇環將他送去了寄宿學校,從此一家人又是聚少離多了。
趙江明,漢族,河北唐山人,1970年5月出生,1988年8月入伍,1989年8月入黨,2000年12月轉業,現為中國南方航空集團有限公司機長兼教練員,榮立三等功1次。
劉宇環,漢族,遼寧沈陽人,1971年10月出生,1989年7月入伍,1991年5月入黨,2003年12月轉業,空軍第六批女飛行員,現為中國南方航空集團有限公司機長,2016年被民航局評為“民航巾幗建功立業先進個人”。

2008年11月,劉宇環順利通過機長考評,晉升為南方航空公司的機長。“恭喜美女機長,以后我們并肩飛行。”看著丈夫發來的短信,劉宇環心里暖暖的。在機長考評過程中,丈夫不僅給了她精神上的鼓勵,還在相關考試項目上對她進行輔導。
飛行員的假期需要按照飛行計劃隨時調整,即使是逢年過節都需要出勤。不過,南方航空公司的飛行員能享有一天的生日特別假,趙江明和劉宇環都對這個特別的日子很重視,而這是他們彌補兒子的最好機會。每到這一天,他們都會安排陪兒子一整天。隨著慢慢長大,趙成雨也理解了父母的難處,“父母做的都是有意義的事情,我理解他們。”
一家四名飛行員,目前兩個還堅守在長空。盡管劉長祥、董鎖箴夫婦自己飛了一輩子,還是會為女兒、女婿擔心。每當遇到飛機晚點,或者預定航線段有風切變、低云、低能見度、雷雨、冰雹等惡劣天氣,老兩口就盯著手機等著孩子報平安的消息。自從劉宇環第一次踏上飛機的那一刻,這樣的等待和擔心也成了父母生活的一部分。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劉宇環每次執行完飛行任務后,都會在第一時間給父母、丈夫發去短信報平安,而趙江明也同樣會這么做。
劉長祥、董鎖箴夫婦離退休后,每天形影不離,一起外出,一起鍛煉身體……包餃子、燒東北菜,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劉宇環偶爾也會到廚房里幫幫忙,其樂融融。
而今,一家人和美幸福。愛好文學的趙成雨在留學,成績優秀。劉宇環與趙江明在同一個機隊工作,且均為業務骨干。耄耋之齡的劉長祥、董鎖箴身體硬朗,而每當耳畔傳來飛機轟鳴聲,老兩口都會不由自主地駐足仰望,那眼神,眷戀、虔誠。
編輯/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