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航海時代西芒·德·安德拉德：戰爭下的中西方“交流”

程少煒

葡萄牙人進入中國

明代中期，葡萄牙人成為最早到達東方的歐洲人。當時阿拉伯人把歐洲人統稱為Franks，所以中國人根據音譯，將這些人稱為“佛郎機”。阿拉伯人與中國人的貿易從未間斷，來到東方的新面孔也就按他們的習慣命名了。當時的中國人對歐洲沒有清晰的概念，普遍認為“佛郎機”就是指葡萄牙人，葡萄牙的國土就在滿剌加附近。那么滿剌加又是哪里呢？從讀音上我們可以知道，滿剌加就是今天的馬六甲。而著名的鄭和下西洋，七次就有五次在馬六甲停靠。

明正德四年（1509年），葡萄牙殖民者塞克拉率領6艘戰船登陸馬來半島建立據點。兩年后，葡萄牙人又率領18艘戰船侵略馬六甲，驅逐馬六甲國王，馬六甲就此淪為殖民地。此后葡萄牙人便以馬六甲為據點控制東方航線，控制歐洲與亞洲最賺錢的香料貿易。

明正德九年（1514年），葡萄牙使者阿爾·華列士乘船來到屯門后，將商船和戰船停在了屯門，并在屯門島上豎起了刻有葡萄牙徽章的石柱，以此來表示“占領”。阿爾·華列士還在屯門島安營扎寨，建造軍事基地，但這一切并沒有引起明朝地方官員的注意。

葡萄牙人作為東亞地區的新面孔，是沒有資格參與到當時利潤最高的明朝朝貢貿易中的，他們只能從中國商人、東南亞商人和阿拉伯商人手里購買中國貨物。為了能在中國進行貿易，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葡萄牙駐馬六甲的總督派特使費爾南·佩雷茲·德·安德拉德（以下簡稱費爾南）率領4艘戰船前往屯門。費爾南一行到達屯門后留下兩艘戰艦，率領另外兩艘戰艦來到廣州附近的海域鳴炮，試圖引起廣州官府的注意，但這一行為嚴重擾亂了港口秩序。面對明朝官員的憤怒詰問，葡萄牙人稱自己是阿拉伯人，聲稱要向明朝進貢，進而獲得了受高級官員接見的機會。

紙終究包不住火，兩廣總督陳金很快發現他們并不是阿拉伯人，沒有證明使者的文件，更沒有進貢的資格。于是陳金決定將此事上奏朝廷。

明正德十三年（1518年），明朝朝廷答復，把葡萄牙人帶來的貨物按市價折成銀兩，讓使節進京洽談，但其余戰船、人員必須立即返回。費爾南與明朝朝廷的此次交涉，被視作中國與西方官方層面接觸的開端。

戰爭的導火索

費爾南帶著外交使團前往北京覲見明朝皇帝，但其余的葡萄牙人并沒有按要求離開，而是退出廣州，企圖攻占南山半島（今深圳市南山區蛇口）。但由于明朝駐軍太多，葡萄牙人只得退至屯門做軍事準備。

明正德十三年（1518年）6月，西芒·德·安德拉德（以下簡稱西芒）登場了，他代替他的哥哥費爾南指揮留在屯門的葡萄牙人。西芒到達屯門后，在周邊設立軍事據點，立石碑，燒殺搶掠，還禁止其他國家的船與附近的中國人進行貿易，擺明了要搞壟斷。當地居民怨聲載道，紛紛向官府告狀。

談判雙方不歡而散，廣東部分官員認為葡萄牙的軍隊在屯門長久駐扎，擾亂了當地秩序，應立即將葡萄牙人驅逐出境。而西芒，這位葡萄牙指揮官果然按捺不住，很快命令船隊在廣東沿海一帶購買、綁架青壯年和兒童作為奴隸，將他們運到馬六甲出售。葡萄牙人販賣人口的行為徹底激怒了明朝地方政府。

恰逢明朝皇帝更迭，正德帝去世，嘉靖帝登基，馬六甲國王向明朝朝廷哭訴自己的國家被葡萄牙人侵占，子民被這幫殖民者凌虐。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嘉靖帝退回葡萄牙的朝貢之物，決定將葡萄牙人驅逐出境，并命廣東按察使汪率軍驅逐非法占據屯門的葡萄牙人。

屯門海戰打響

1521年6月，汪出兵，由于明朝長期實行海禁政策，廣東水師僅有十多艘戰船，關鍵時刻，廣東當地的民間力量紛紛應召參戰，不論是海商還是海盜，驅逐葡萄牙人成了他們共同的目標。當戰斗開始時，明朝軍隊的戰船數量已經有50艘，這50艘戰船呈半圓形緊緊包圍住屯門，對葡萄牙軍隊發動攻擊。

6月25日，戰爭打響。明朝軍隊在葡萄牙人相對先進的火器打擊下完全無法靠近葡萄牙戰船。兩天后，又有4艘戰船前來支援葡萄牙軍隊。在猛烈攻擊下，明朝軍隊在第一次交鋒中失敗。

吸取第一次失敗的教訓，汪制訂了新的作戰計劃——先用火船撞擊葡萄牙戰船，沖亂葡萄牙船隊陣形，再派兵潛入水下破壞葡萄牙戰船，最后讓士兵登船與葡萄牙士兵廝殺。這次明朝軍隊贏了——在三面夾擊下，葡萄牙軍隊損失慘重，不得不嘗試突圍，最終，殘兵敗將乘著僅剩的3艘戰船逃回了馬六甲。

西芒逃跑了，但西芒的哥哥——費爾南還在明朝官員手里呢！

費爾南和其帶領的外交使團做出將馬六甲歸還給原國王的承諾后，就踏上了前往廣州之路。9月，費爾南剛從北京抵達廣州，就因屯門海戰成為階下囚。

費爾南最想見的人一定是他的弟弟——西芒。當然，假設兄弟還能見面，費爾南絕對不會噓寒問暖，而是將西芒臭罵一頓！

明嘉靖元年（1522年），葡萄牙任命哥丁霍為指揮官，派了一支由5艘戰船組成的艦隊來到了新安縣西草灣。哥丁霍不像魯莽的西芒，他以“和平”的名義，威脅當地官員提供物資，并允許他們通商。面對這種威脅，明朝官員當然不吃這一套，立即上奏朝廷，最終爆發了西草灣之戰。葡萄牙戰敗，損失了兩艘戰船。而明朝通過仿造繳獲的佛郎機炮、火繩槍，提高了自己的軍事水平。

葡萄牙人想要通過幾艘戰船殖民東方大國的妄想徹底被擊碎了。有人說費爾南在1523年被處死，也有人說他一直被囚禁著。至于西芒，自屯門海戰戰敗后他便消失了，可能去當了海商，也可能換了地方繼續做他的“殖民者”，但他再也不敢招惹“東方大國”了。

亞歐國家的關系隨著歐亞航線的開辟變得更加緊密。但從西芒引發屯門海戰開始，西方殖民者就開始長期、有組織地出現在東亞海面上，有時做貿易，但一有機會就會侵略其他國家，他們打破了東亞比較穩定的國際關系，成為攪局者。這是明朝政府第一次與西方殖民者“交流”，雖然沒吃什么虧，但沒有引起朝廷的重視，這為以后埋下了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