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網抑云”是當下出自網易云音樂的一個諧音梗,被年輕人在生活中廣泛運用,但隨著個人情緒的狂歡和平臺商業的助推,其內涵和意義開始改變。為了解出現這一現象的原因,文章以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為基礎,從網易云音樂平臺中社群成員的互動情況出發,分析用戶互動儀式鏈的搭建過程與斷裂原因。文章發現,一開始,“網抑云”現象使得用戶緊密聯結在一起,但隨著用戶的大量“玩梗”性使用,原本通過網易云音樂建立的情感聯結變得脆弱甚至斷裂,進而造成用戶的情緒反叛現象。為了積聚網絡中的正能量,平臺不應讓負面情緒發酵,需及時采取有效措施,疏導用戶情緒,用戶則應該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為核心,理性面對生活挫折。“網抑云”的現象研究,旨在幫助網絡平臺進行引導,維護積極和諧的網絡生態環境。
關鍵詞:情感聯結;情緒認同;“網抑云”;互動儀式鏈;正能量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23-0018-03
“網抑云”其實是一個諧音梗,諧音“網易云”,指的是在國內知名音樂平臺網易云音樂中出現的評論現象,即網易云音樂評論區中存在的抑郁情緒發言過多,使看到評論的人產生同感并與其一起陷入抑郁,或是有人無病呻吟、故意賣慘來裝文藝、博同情。“網抑云”不僅是網絡流行語,還是用戶群體中的一種流行文化,同時反映了用戶的復雜的心理及精神文化面貌。
網易云音樂作為一個社交音樂平臺,一方面,能夠讓用戶在邊聽音樂邊看評論的過程中,產生一些情感要素,讓群體之間產生情感共鳴。不少年輕人習慣在聽歌的同時翻看歌曲下的評論,為歌詞寫下自己的注解。另一方面,用戶的長期在線參與能夠產生一種群體成員感。相較于單純的聽歌軟件,網易云音樂在某種意義上更加強調內容和社區。平臺通過構建音樂社交模式,通過一系列互動行為,讓用戶在線音樂平臺上進行情感傳遞。用戶既能在歌曲中產生認同與共鳴,又能形成相互關注與情感紐帶,最后形成一條獨特的互動儀式鏈。
本文根據互動儀式鏈理論,對“網抑云”社群成員的互動情況進行解析,探究“網抑云”背后的互動儀式鏈是如何構建并起作用的。同時,本文針對該現象提出了優化互動的策略,以期改善網絡生態。
(一)音樂平臺搭建虛擬在場空間
互動儀式鏈由美國社會學家蘭德爾·柯林斯在《互動儀式鏈》一書中提出。柯林斯認為,“互動(即儀式)是社會動力的來源,每個個體在社會中所呈現的形象是在與其他人的社會互動中逐漸形成的”[1]。而書中提到的互動儀式鏈的條件在新媒體環境下也會相應地發生變化。
首先,個體打破了時空限制,更加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在原本物理空間的互動中,雙方身體的共同在場是必不可少的,然而隨著新媒體的發展,在場的形式發生了獨特的變化。虛擬場景使用戶可以隨時隨地進行互動,虛擬在場這一形式打破了物理時空的限制,構成了互動儀式鏈中獨特的先決條件。用戶能夠通過互聯網,在同一個賽博空間里進行情感傳輸。網易云音樂給用戶們搭建了獨特的互動溝通平臺——“云村”,并將用戶統稱為“云村村民”。
同時,網易云音樂通過引導建立用戶社交,打造用戶的個人關系網絡。除了提供音樂相關服務外,網易云還致力于打造一個以音樂交流為出發點的社交音樂平臺,以用戶的生產內容為核心,以用戶的社交互動為連接,最大限度地挖掘用戶的創造力。其中,評論與動態是網易云音樂的兩大互動功能[2]。每年平臺會通過大數據技術生成用戶的“年度歌單”,用戶也可以在這些音樂的評論區中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網易云版本更新之后,“一起聽”中,還有了點擊頭像“抱一抱”陌生人,給對方發送動態的功能。在虛擬的網絡世界,“抱一抱”拉近了彼此的關系。
總而言之,網易云音樂創造了一個虛擬環境,通過趣味相同的音樂讓用戶產生情感共振,從而增強社群凝聚力,讓用戶感覺好像一起生活在了“云村”這個虛擬空間中。
(二)共同關注建設趣緣圈層
柯林斯認為,共同關注是成為發展共享符號的關鍵。從目前網易云音樂的機制來看,平臺有“用戶個性推薦”功能,能夠基于大數據算法收集、分析不同用戶的內容偏好。在收集完不同的指標之后,平臺會為用戶推薦他們可能感興趣的內容,并智能形成“每日歌單”,以進一步增強用戶黏性。平臺通過個性化推薦機制,將用戶的關注點集中引向每日的歌曲推薦,用戶往往會基于這一關注點展開社交。有相同音樂偏好的用戶就通過這樣的機制建立了聯系,這也使得“網抑云”的氣氛持續發酵,部分用戶甚至會因為相同的聽歌偏好形成小群體。
這一類型的趣緣群體在網易云音樂中隨處可見,趣緣群體是因興趣愛好相同而結成的社會群體,這是一種較為松散的網絡社區結構[3]。網絡趣緣群體有別于現實中的社會群體,他們依托新媒體技術構建起了自己的“小世界網絡”,在現代化進程中尋求身份的認同和共同體的重建,形成既擁有傳統社群凝聚力又兼具現代社群自由度的趣緣共同體。從本質上看,這些趣緣群體在網絡虛擬社區中的互動是一種社會性行為,不僅意味著一種簡單的時空延伸,還意味著用戶們愿意將自己的強烈的情感傾注其中。從這一層面來說,趣緣群體的形成是用戶深度聯結的象征,此時,用戶的儀式性互動基本完成。
(三)語言系統造就獨特身份符號
一般來說,不同類型的情感要素會參與到互動儀式當中,并且在共享情感的過程中不斷增強。語言體系是構成文化的基礎元素,也是辨別“網抑云”用戶的方式。在樂評中,不少符號被互動的用戶創造出來,并通過廣泛傳播,形成屬于這個群體的獨有的符號體系。
在網易云音樂的評論中,可以看到出現頻率較高的都是帶有沮喪情緒的語句。“網抑云”用戶有著自己獨特的語言習慣,抑郁與情緒低落是他們的通行證,常見的有“生而為人,我很抱歉”。這類句子常出現于后現代搖滾、民謠的評論中。
“網抑云”用戶還常常用52赫茲的鯨魚作為意象。這是因為從1992年開始,科學家追蹤錄音一條叫Alice的鯨魚。這條孤獨鯨魚的頻率很獨特,達到了52赫茲,而普通鯨魚的頻率在15~25赫茲,由于它的頻率與眾不同,很難被其他鯨魚接收到,所以在其他鯨魚眼里,Alice就是個啞巴,它多年來沒有一個親戚或朋友。“網抑云”用戶常常用這條鯨魚來象征自己,解釋自己不被理解的孤獨狀態。此外,熱評最多的內容往往與喜歡的人或者愛情、分手有關,寄托的情感是難過、后悔,感慨過后還是要放下。
這些語言成為社群內部交流的硬通貨,共通的心酸和挫敗體驗使成員之間產生了強烈的認同感。由于互動儀式鏈會對不相關者進行限制,如果不了解歌曲的一些意向,則無法對上述的話語體系產生共鳴,繼而不能進入社群內部。換言之,只有主動運用社群內通用的特殊語言,才有可能被社群接納,社群內部的成員會不斷運用獨特的語言符號,以獲得群體認同。
(四)情緒聯動構成社群身份認同
在社會互動中,為了避免一些不相關的個體卷入互動儀式,互動儀式鏈會對其設置一定的門檻。用戶在使用網易云音樂時,對樂評的關注往往大于歌曲本身。于用戶而言,除了語言符號外,他們還通過平臺的互動機制實現群體之間的認同。
網易云音樂平臺內部存在一些分享機制,能夠支持多平臺動態共享。用戶可以將音樂平臺內部的動態分享到其他平臺,如分享歌詞、音樂片段和自己的感受到朋友圈、微博等社交平臺,再與他人展開新一輪的互動[4]。這是一種弱關系的聯結,其中的用戶會產生情感的交集,從而引發強大共鳴。
例如,周杰倫新歌《我是如此相信》在發布當天上了新浪微博熱搜,微博話題#周杰倫新歌我是如此相信#,一共引發了10.4萬討論,并收獲了5億閱讀量,微博評論大都涉及“情懷”“青春”,周杰倫的新歌喚起了80后、90后的集體回憶。
于用戶而言,在評論區互相安慰或祝賀等,能營造一種和諧的氛圍,使情緒表達的欲望得到滿足,從而形成對相關群體的獨特認同[5]。同時,這樣的情緒聯動讓用戶們實現了短暫的身份“脫域”,成為可以互相分享經歷或話題的共同體。
(一)過度消費帶來的情緒反叛
在互動儀式發生作用的初期,產生的只是短暫的情感,并不能持久地讓用戶連接。但當用戶社交、群體認同等要素有效綜合在一起時,這種短期情感會轉化為長期情感。但同時,也有不少人只是復制、粘貼一些無病呻吟的段子,以獲取評論和點贊。這類評論被大量生產并復制粘貼后,導致整個平臺充滿了“負能量”。“‘網抑云’陰樂”這個梗在網絡上發酵后,除了能帶來情緒的宣泄外,也會帶來一些副作用,即引起用戶的反叛情緒。
“網抑云”所代表的喪文化帶來了大量無意義的符號交換,一些“抑郁”的表征背后是販賣焦慮與假裝矯情博熱度,音樂評論區中充斥著各種復制粘貼的語句。這便使音樂社交變成了喪文化的狂歡,在短暫共情后,大多數用戶不免陷入一種社交疲軟的狀態。
于是,在網易云的評論區中也出現了另一種極端理性的現象,從本質上來講,這是對“疼痛文學”的反抗。例如“為什么海水跟眼淚都是咸的”,過去的回復是“因為——我愛你,每次一想起你,就會心疼得落淚。想得多了,淚水就開始匯集成海。所以淚是咸的,海水也就是咸的”。現在則變成了“因為在所有的離子中,氯離子和鈉離子最容易溶解于水,地球上的海洋中到處都是不計其數的氯離子和鈉離子,而在人類的味覺中,氯化鈉是咸的”。
這種極端理智的評論帶有強烈的諷刺意味,達到了網易云音樂用戶的自嘲。兩種反差性的言論使得評論區充滿戲劇感,二者的碰撞使得看似堅固的互動儀式鏈變得易碎。于是,用戶間的互動儀式鏈有了斷裂的風險,用戶之間曾經豐富的情感交換似乎也貶值了。
(二)假裝矯情背后的真正抑郁
“網抑云”變成了一個諷刺的梗后,部分群體對“云村”的認同感喪失,堅固的互動儀式鏈被消解。除此之外,真正的抑郁者們變得不敢吐露心聲,部分用戶對群體的認同感徹底消失,原本的互動儀式鏈開始斷裂。
情感的鏈接如同一種易碎品,當社交網絡上的“網抑云”概念被二次加工和解讀之后,強行喪、強行套用傷痛文學,使得真正的抑郁癥患者為避免被嘲諷而不敢再使用這個情緒宣泄窗口。
歸根結底,過度的情緒復制粘貼使個體在其中喪失了自我認同感。強行矯情的人蜷縮在“喪文化”的舒適圈中,而真正的抑郁癥患者的痛苦卻不為人所知,或許他們本來是為了尋找寄托,卻被當成笑話看待。萬物皆可調侃,萬物皆可娛樂,導致部分用戶深夜想發一條評論傾訴,卻要冒著被調侃“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風險。因此,一些用戶不愿意對歌曲進行情感能量的再投資,對群體的認同感也逐漸消失。
(一)平臺引導群體情感發泄
大眾心理學家理查德·懷斯曼在《正能量》中,從積極心理學的角度賦予了正能量社會文化符號意義,他指出“正能量是指一切予以向上和希望、促使人不斷追求、讓生活變得圓滿幸福的動力和感情”[6]。維護好社區的氛圍是平臺的責任,也能體現出平臺的智慧。因此,平臺應該從不同角度引導群體宣泄情緒,從而減少平臺上充斥的負能量。
首先,平臺應該營造良好且正向的社區氛圍,在傳播內容方面,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為核心,注重積極、典型事例的宣傳。通過各種方式提醒、規范用戶行為,避免過于消極、悲觀的氛圍蔓延。
其次,應該關愛負面情緒人群,在大數據判斷后,嘗試用消息對話緩解用戶的抑郁情緒,甚至引導用戶人工求助、線下就診。
(二)用戶形成正確價值觀
盡管音樂是一種私人行為,但個人在公共平臺無限度地釋放壓力、宣泄情緒,可能使公共空間無序和失控。所以,當用戶想發表意見和評論的時候,應該牢記個人的自我情緒宣泄也許也會對別人造成影響。
同時,當情緒襲來的時候,真正能做到的只有“自渡”。因為用戶間的短暫的共情在歌曲結束后也戛然而止,線上的狂歡與現實的落差反而可能加深用戶的不被理解感,使真正痛苦的人不敢發聲。所以,用戶應該更加理性地面對生活中的挫折和難題,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為核心,將樂觀與積極作為個人前行的導航。此外,部分用戶應該對悲傷的情緒多一點寬容,少一點強行矯情,把“網抑云”變成“網愈云”,多傳播有愛的評論,多一些自我疏解。
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為研究提供了一個內部視角,可以此觀照“網抑云”群體。依托網易云的音樂社交方式,用戶跨越時空限制聯結在一起,打造了獨特的生態圈,進行情感交換。在疏通用戶情緒的同時,也要時刻謹防“網抑云”的過度膨脹給媒介環境帶來的不良影響。
參考文獻:
[1] 蘭德爾·柯林斯.互動儀式鏈[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4.
[2] 王路.從網易云音樂看“音樂社交”生態的建設[J].傳媒,2017(3):70-72.
[3] 蔡騏.網絡虛擬社區中的趣緣文化傳播[J].新聞與傳播研究,2014,21(9):5-23,126.
[4] 儲雯倩,叢挺.音樂社交APP互動儀式鏈研究:以網易云音樂為例[J].未來傳播,2020,27(3):7.
[5] 翟姍姍,孫雪瑩,李進華.基于社交體驗的移動APP持續使用意愿研究:以網易云音樂為例[J].現代情報,2019,39(2):128-135.
[6] 理查德·懷斯曼.正能量[M].李磊,譯.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12:2.
作者簡介 劉祝言,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網絡與新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