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夏天（四首）

王東岳

歌 聲

歌聲飛入夜晚

像一座橋

通往愛情

歌聲的頭發濃密

像落日的金色

突破香港的封鎖

抵達你曲折的眼睛。

穿梭在嶺南槭的縫隙間的

默默欣賞者

只有我。

歌聲無法抵達世界

如孤獨阻擋著我

歌聲來自南美

滿載十年海水

和阿根廷雪白如火的外殼

回到尤克里里的故鄉。

文明盛行的禮儀中

我早已成熟

無法假裝一無所有

虛偽嘲弄我

眼鏡的黑方框在枯萎。

但是

不遠的將來

回憶將再行飛起

變成另一首嶄新的歌。

冬天里的夏天

生活在你淡藍的墻上

流淌

宛如長沙的樟樹

唯有春天

才滿地落葉

到了夏秋，卻抖擻起

長久的濃綠

你用細節建立愛巢

連痛苦也不染塵土

你形單影只，在臥室

廚房，客廳

卻活出了整個宇宙

我和電動車

一起駐足

在鄭州凜冽的西四環

等待

你目光的鋒利，柔軟

再次投進我的傷口

在冬天的夏天里

我不再能分辨

四季與年輪

同時也不再畏懼

老去。

雨

雨，曾灌進你我

從未對視過的雙眼

漫出過一些別的言語

宛如孤獨。

呼應，像深夜搖曳的

一縷失眠

已經安靜了

卻沒睡著，還想等下去。

像素描，勾勒過的憧憬

源自于對過去的熟悉。

遠近

刺傷自己

掉落反復邀約的翎羽

長出了一朵，安靜的春天。

我守著未來

堅持著，來自半年前的一場雨。

毛 衣

棗紅色

初戀般濃郁的絨毛

跟著我許多年了，我擦地時

找不到抹布，理所當然

就斷定它該扔了，但當我

把它按在地上，用沾滿泥水的鞋底

踩住它時

我突然懊悔了

就像在蹂躪一樁

瞬間猛然意識到的深情

我趕緊撿起它，它底部骯臟

上面有個大鞋印。

我又厭棄了，我憤恨地

重新按住它，摩擦，踩踏

最終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寂靜，輕松而失落

像丟掉一只包袱

喪失了一樁美好

像關掉了一首，哀傷

然而難以割舍的

漫長如生命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