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群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文化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靈魂。歷史和現實都表明,一個拋棄了或者背叛了自己歷史文化的民族,不僅不可能發展起來,而且很可能上演一幕幕歷史悲劇。”[1]而鄉村是中華文明之根,中華文化就是從鄉村生長出來的。梁漱溟先生就強調鄉村(包括農業)是中國文化的根本。[2]因此,鄉土文化是中華民族立足的文化之根,鄉村要樹立自己的文化自信。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鄉村振興的總要求是“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3]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鄉村振興是包括產業振興、人才振興、文化振興、生態振興、組織振興的全面振興。”[4]鄉風文明和文化振興的目標表明文化是鄉村振興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果沒有鄉土文化自信,鄉風文明和文化振興的目標就無法實現。
文化自信是新時代的重要歷史使命,是文化強國的重要戰略,在綜合國力競爭中的地位日益重要。文化自信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發展中深沉且持久的力量,而鄉土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文化之根,沒有鄉土文化自信就無法從根本上實現中華民族的文化自信。
“文化危機是文化風險的災害性后果,必然對文化自信的建立構成嚴重威脅。當前農村的文化危機使鄉村文化呈現出脆弱性、邊緣化和虛無主義,其本質是自信的缺乏和主體性的迷失,造成文化自信的消解。”[5]鄉土文化所面臨的多重危機,在載體、內容和形式上消解了鄉土文化自信。
鄉土文化是立足于鄉村形成并發展起來的文化體系。經濟的快速發展使我國城鎮化的進程不斷加速,導致許多村落迅速消失。村落是鄉土文化的重要文化環境,它承載了當地的歷史、民俗、傳統等文化。據我國住房和城鄉建設部2020年城鄉建設統計年鑒顯示,與1990年村莊的數量相比,2020年我國共減少村莊141萬個。[6]鄉土文化環境已發生巨大變化,依附于鄉村物質載體基礎上所形成的價值觀念、行為規范、生產生活方式等也隨之消失。場域和語境的消失,造成鄉村居民文化自信開始迷失與消解。
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和完善,大量文化資本進入鄉村。文化資本在推動鄉土文化發展的同時,也改變了鄉村居民對文化的認知。受資本邏輯的影響,部分鄉村居民將獲取經濟效益作為推動鄉土文化建設的目的,鄉村中傳播的享樂主義和消費主義等也改變了傳統鄉土文化生存環境。鄉村居民因缺乏理想與信仰的支撐,價值體系混亂,成為樹立文化自信的障礙。
當前在鄉村中,人與人之間、人與群體之間均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文化隔閡。我國傳統的鄉村是一個熟人社會,由此產生了重視人際關系、遵從鄉村“禮法”的文化認同。而鄉土文化認同的危機是伴隨著鄉土傳統文化與生活方式的瓦解而產生的。由于大量農民外出務工與外來思想涌入鄉村等原因,鄉土傳統文化和生活方式被打破。鄉村成為多元文化相互碰撞的場域,眾多有意義的傳統文化內容因不符合市場經濟的價值判斷被視為落后的文化,取而代之的是以經濟利益作為價值判斷的依據,鄉土文化的認同被嚴重破壞和消解。
客觀歷史原因產生的城鄉二元結構使得城鄉之間的差距較大,城市文化對鄉土文化造成巨大沖擊。城市文化以現代文明的形式走進鄉村,不斷影響著鄉村的價值觀念及生活方式。這雖然有其積極意義,但是也消解著鄉土文化自信。在城市文化和鄉土文化的交互中,城市文化被視為先進,鄉土文化則被視為落后,這使得鄉村居民在對兩種文化進行選擇時更傾向于城市文化,內心展現出對鄉土文化的遠離與否定。在這種情況下,鄉土文化存在的基礎逐漸被抽離。
現階段,鄉土文化表達危機主要體現在文化主體性和文化內生性視角的缺失。當今,眾多社會主體參與到鄉土文化的傳播、開發與保護中。但是,眾多主體參與卻缺少真正的鄉村居民文化主體性視角,缺乏讓鄉村居民自己傳播和解釋自己文化的視角。面對鄉村居民話語權日漸被剝奪的現狀,社會各界不斷呼吁“文化主體性的回歸”,但很多情況下這種呼吁都因文化存在價值而被異化為“消費”。鄉村居民是鄉土文化的主體,討論鄉土文化主體性問題卻不讓鄉村居民參與只會進一步加劇鄉土文化自信的消解。
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鄉村居民在物質條件得到基本滿足后對于優質文化有著巨大的需求,社會也在積極為鄉村地區提供公共文化服務。但是在實踐中,許多公共文化服務在鄉村中卻遭到“冷遇”,一廂情愿的文化建設形式忽視了鄉村文化的內生性需求。從外部賦予鄉村具有普適性的知識原則并不能打動鄉村居民,只會在文化上呈現出“閹割的焦慮”,文化自信在這種不安中解構。
村莊的消亡在新型城鎮化的背景下具有不可逆性,因此鄉土文化生存環境的重塑應著眼于改變鄉村社會衰落的現狀,實現全面鄉村振興。保護好現存土地和環境等文化載體,增強鄉村對鄉村居民的吸引力與感召力。城市化與工業化的推進使得人與土地疏離和環境被破壞,而土地和環境是鄉村最基本的資源,是鄉土文化自信的物質基礎。只有保護好土地和環境資源,才能為文化自信提供文化場域。吸引力與感召力的提升是重塑鄉村文化生存環境的題中應有之義。鄉村經濟的發展、產業的升級可以激發鄉土文化內在的發展動力,促使鄉村對鄉村居民吸引力的形成。
文化資本的進入對于鄉土文化來說是一把雙刃劍,但在有條件的地區仍然應當以一定程度的市場化運作、產業化發展的方式推進鄉土文化的現代化轉型,畢竟一成不變的文化最終只能走向消亡。在創新發展過程中,鄉土文化自身要保持好獨立性,克服市場邏輯中以經濟利益為中心的價值取向,抵制市場化的不良誘惑,保持鄉土文化自身的內涵,營造經濟發展與鄉土文化創新的良性互動。只有將各種文化生存環境的資源保護好并運用得當,才能重構文化環境,實現鄉土文化更好發展,文化自信才能實現回歸。
“文化認同感的培養與提升,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在文化主體對自我文化的認知和理解中形成,一切影響和改變文化主體的因素都可能影響到文化認同感的形成。”[7]因此,人自身素質的高低會影響文化認同的程度,提高鄉村居民的知識水平與認知能力是提升文化認同感的有效途徑。文化教育可提升鄉村居民對文化內容的認知水平,喚醒其文化自覺與鄉土情感,使其能夠理性地看待世界上紛繁復雜的文化,承擔起鄉村文化傳承與發展的責任。在肯定積極的鄉村文化價值體系的同時,認識到鄉土文化所蘊含內容在整個社會中的價值,重構文化自信。
針對城鄉二元結構帶來城鄉文化的差距問題,黨和政府提出要實現城鄉文化一體化發展的戰略。所以,黨和政府對鄉土文化與城市文化要給予同等的重視,為鄉土文化營造良好的社會政策環境,彌合鄉村居民對城市文化的距離感與自卑感。同時,要以鄉村基層組織為抓手加強鄉村內部群體的文化認同。村“兩委”要主動成為鄉土文化振興的實踐者,在鄉村重構起重倫理道德、守望相助等優秀的傳統文化內容,維護好鄉村群體的集體記憶,推進鄉土人才回歸,凝聚起鄉土文化振興的合力。根據鄉村居民對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培育新型社會合作組織,促進鄉村文化的融合,通過團體的凝聚力增進人與人間的文化認同,堅定文化自信。
面對不斷發展變化的社會,鄉村居民要積極適應變化對自身的要求,不斷增強自身的文化主體意識,努力實現角色和心理的轉換與融入,為鄉村文化振興注入主體力量。文化參與是增強鄉村居民文化主體意識的主要形式,其特點是以平等對話和行為參與實現文化發展的過程。通過鄉村居民的有效參與,讓文化的話語權回歸其生產者手中,在鄉村居民自主的實踐中產生鄉土文化的價值共識,在正確的指導下做好鄉土文化發展的判斷。發揮鄉土文化價值引領和生活指引等方面的作用,強化對鄉土文化主體身份的認知,在文化參與中重構自己的精神家園。
哈耶克研究發現,所有社會的社會秩序不是“自生自發的秩序”就是“人造的秩序”構建的。[8]從當前我國鄉村公共文化服務的實踐探索來看,實際是“自生自發的秩序”與“人造的秩序”之間相互博弈的過程。盡管“自發秩序”絕非理想或完美的,但這種形式明確了鄉村居民在文化建設中的主體性地位,提高了文化自信及文化的創造能力。近年來鄉村中涌現眾多的“自生自發的秩序”,如廣場舞、鄉村春晚等,既滿足了鄉村居民豐富的文化需求,又增強了群體間的文化自信。要鼓勵這種“自生自發的秩序”出現,讓鄉村居民獲得運用自身知識的機會,使他們能夠對自身文化進行即時的調整,從而更好地應對不斷變化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