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蘇麗
(新疆大學 新疆烏魯木齊 830000)
近年來,平臺經濟的快速發展,為經濟增長創造了巨大收益,也給消費者權益帶來了新的侵害風險。由于安全保障義務適用于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這一特殊主體,需基于主體的特殊性進行分析。在多種互聯網平臺經濟并行發展的同時,對消費者權益保護的呼聲越來越高,如何基于我國《電子商務法》第38條第2款對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安全保障義務的規定,將安全保障義務運用于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之中,強化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的責任,需要進一步進行研究。
《電子商務法》第九條對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進行了界定,但網絡直播營銷平臺作為新興領域,對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的法律定性存在缺失。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作為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的類型之一,網絡直播營銷行為的概念首先出現于行業性規范文件中,即《網絡直播營銷行為規范》。而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網絡消費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一)》中只是將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的活動方式進行了介紹,并未明確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的法律定性。綜上所述,筆者認為,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是指以直播形式為交易主體提供網絡交易服務,開展交易活動的法人或非法人組織。
《民法典》將安全保障義務的規定主要集中于物理空間,與傳統物理空間不同的是,網絡直播營銷平臺存在于虛擬空間,通過技術手段運行。網絡直播平臺經營者安全保障義務的特殊性主要表現在以下幾點:第一,在安全保障義務的權利義務主體方面。傳統物理空間安全保障義務的權利主體為進入該空間不特定的人,義務主體為物理空間的經營者、管理者或組織者;網絡直播營銷平臺安全保障義務的權利主體為消費者,義務主體為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第二,在權益保護的范圍方面。傳統物理空間安全保障義務的權益保護范圍為人身、財產安全,網絡直播營銷平臺安全保障義務的權益保護范圍為消費者的生命健康安全;第三,在安全保障義務的履行方面。傳統物理空間安全保障義務主要是通過雇傭保安、工作人員進行,而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履行安全保障義務主要是通過技術和輔以工作人員進行。通過以上三個方面的比較,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安全保障義務具有特殊性,需針對其平臺特性,針對性地對其安全保障義務進行分析。
3.1.1 立法現狀
從《侵權責任法》第37條到《民法典》第1198條可以看出,安全保障義務的適用范圍呈逐步擴大的趨勢,安全保障義務需要適應社會的發展及新風險的產生,適度擴張安全保障義務的應用領域。2019年《電子商務法》安全保障義務的規定,肯定了網絡空間安全保障義務的正當性。但在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責任承擔方面卻存在不同。從《電子商務法》的立法資料來看,立法機關作此規定的目的在于維護消費者的生命健康,生命健康是一種位階很高的法益,應當予以特殊保護。并且,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開展的業務形式不同,其不僅具備管理職能還具備經營職能,因此,基于對交易介入的深度而言,其應當承擔更大范圍的安全保障義務。
3.1.2 司法現狀
2018年“花椒直播案”中,一審法院肯定了網絡服務提供者的安全保障義務,二審法院認為在現有規定能夠確定責任承擔的情形下,不應擴大安全保障義務的適用范圍。根據對該案件的解讀,筆者認為,雖然本案經過二審,裁判結果是正確的。但對此案例進行分析,筆者認為該案件在審理中存在以下幾個問題。首先,未明確安全保障義務的權利主體。在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安全保障義務中,權利主體為消費者,而不是該案的網絡主播;網絡主播在物理空間進行活動,該空間存在現實的安全保障義務人,因此,應當由物理空間的安全保障義務人承擔責任;其次,未明確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安全保障義務的正當性基礎。網絡直播營銷平臺安全保障義務的正當性基礎不在于是否對傳統物理空間安全保障義務進行擴張解釋,而在于其本身就具有安全保障義務的主體資格;最后,未明確安全保障義務的范圍。網絡直播營銷平臺基于其存在的虛擬性,不能要求其采取實體空間下的安全保障義務,其安全保障義務的范圍應限于平臺經營者實際控制的范圍內。
3.2.1 安全保障義務的適用邊界不清
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安全保障義務在司法實踐中經常出現與注意義務、審核義務混亂使用的情況。其一,安全保障義務與審核義務。通常將審核、告知、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等措施認定為安全保障義務的內容,并且將兩者進行并列規定,模糊了兩者的界限,導致將兩者的內容進行等同判斷;其二,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侵權責任與網絡服務提供者的侵權責任。《電子商務法》第45條和《民法典》第1197條的規定屬于網絡服務提供者侵權責任的規定,但由于對“知道或應當知道”的解讀存在爭議,并且一些學者試圖將注意義務進行擴張,造成了二者界限模糊;其三,《電子商務法》第38條第1款和第2款的關系不清。第1款保護的對象是“人身、財產安全”,第2款保護的對象是“消費者的生命健康安全”,兩者在保護對象方面存在重合;并且由于電子商務起草組強調,生命健康權是消費者最重要的權利,因此,在連帶責任和相應責任的規定方面也存在著價值衡量的沖突。
3.2.2 安全保障義務的判斷標準難以確定
安全保障義務最初是由德國的交往安全義務發展而來,該義務產生的原因在于彌補不作為侵權責任的缺陷、在民法的框架內先行處理國家責任問題的需要、將危險責任的思想移植到過錯責任之中。周友軍教授指出,在大多數安全保障義務的案例中,對訴訟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問題是安全保障義務是否存在及其范圍。因此,確定安全保障義務的判斷標準具有決定性的意義。但是,由于平臺類型的多樣化及各自運行的特點,其安全保障義務的內容難以進行明確的列舉,進而導致安全保障義務的判斷標準難以確定。網絡直播營銷平臺基于其即時性的特點,如何發揮安全保障義務的事前預防機制作用,確定安全保障義務的判斷標準具有重要意義。
3.2.3 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責任分配不完善
對《電子商務法》第38條“相應責任”的規定,一直是學界解讀的重點。網絡直播營銷平臺中存在著平臺經營者、平臺內經營者、消費者三方法律主體,基于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角度來說,相應責任的規定是針對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的責任,而平臺內經營者的責任承擔卻存在缺失。由于學界對“相應責任”性質解讀有所不同,導致對網絡直播營銷平臺是否享有對平臺內經營者追償權存在爭議。并且由于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違反安全保障義務承擔責任的性質認定存在爭議,因此,需要結合其承擔責任的性質認定其是否享有追償權。
由于在司法實踐中,安全保障義務的適用邊界不清晰,因此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厘清安全保障義務的適用邊界。第一,明確安全保障義務與審核義務的界限。將安全保障義務與審核義務并列規定的目的在于強化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不應將兩者完全等同。并且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對申請進入平臺的經營者及平臺內經營者的相關資質、資格的審核為審核義務的內容;對商品及服務的審核為安全保障義務的內容;第二,明確安全保障義務與網絡服務提供者侵權責任的界限。網絡侵權責任側重于對網絡服務提供者的保護和免責,而安全保障義務側重于督促網絡直播營銷平臺承擔作為義務,因此,安全保障義務能夠彌補網絡服務提供者不作為侵權責任的缺陷,促使網絡直播平臺經營者積極履行作為義務;第三,合理解釋《電子商務法》第38條第1款與第2款之間的關系。該條第1款規定的是違反一般注意義務的侵權責任,第2款規定的是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侵權責任。因此,不應將第2款進行泛化解釋,模糊兩個條款之間的界限。
從實務中明確列舉安全保障義務的方式來看,確定安全保障義務的標準更有利于增強安全保障義務在司法實踐中的可操作性。一方面,基于《電子商務法》第38條第2款規定的設計目的,安全保障義務標準應高于一般注意義務,由于消費者的生命健康權處于最高的價值位階,因此,較之該條第1款規定的一般注意義務的標準來說,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安全保障義務的標準應當更高;另一方面,基于審核義務與安全保障義務的并列規定來看,二者應具有同等判斷標準。但由于《電子商務法》第27條第1款規定了審核義務,該款的審核義務較第38條第2款的審核義務來說,基于兩者保護的權益對象的價值位階不同,后者的標準應當更高。對于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的特殊行為方式來說,預防風險的要求應當更高,事前預防要求提高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安全保障義務的程度。并且由于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具有專業的技術人員及技術手段,在對其安全保障義務進行判斷時,需將其技術程度作為判斷因素之一。
由于《電子商務法》第38條第2款規定的目的是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通過履行安全保障義務保護消費者的生命健康權。因此,基于消費者權益保護相關法律之間體系的關聯性,結合利益平衡理念,需對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侵權責任分配體系進行進一步解讀。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44條和《食品安全法》第131條對交易平臺經營者追償權的規定,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享有追償權。但是,“相應責任”的規定使得需要根據違反安全保障義務承擔責任的類型,結合網絡直播營銷平臺違反安全保障義務承擔責任的性質,判斷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是否有權行使追償權。由于網絡直播營銷平臺違反了安全保障義務承擔的責任為自己的責任,該賠償責任不可能所有損失完全向第三人追償。并且在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為終局責任承擔者的情況下,其必然不具有享有追償權的可能。因此,網絡直播營銷平臺享有追償權的情形較為特殊,即在平臺內的經營者對關系消費者生命健康的商品或服務實施侵權行為的情形下,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無法了解該侵權行為的存在,應由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承擔責任后可向平臺內的經營者追償。
網絡直播營銷平臺作為一種新經濟形態,對消費者權益的保護無疑是需要研究的重點。《電子商務法》第38條第2款安全保障義務的規定,對于經濟平臺的規制是非常重要的。本文通過對網絡直播營銷平臺進行界定及對網絡直播營銷平臺安全保障義務的特殊性進行分析,并結合當前的立法及司法現狀找出網絡直播營銷平臺經營者安全保障義務存在的問題,最后結合相關理論提出完善建議。由于安全保障義務在網絡直播營銷平臺這一特殊領域進行適用具有自身的特殊性,并且當前網絡直播營銷平臺涉及的法律主體及活動方式具有多樣性,導致責任分配存在爭議,仍需根據網絡直播營銷平臺在未來的發展中出現的問題進行進一步研究,使網絡直播營銷平臺安全保障義務的體系更加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