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農業“養成記”

冰清 陳思進

近期，一個短視頻博主自制醬油的“實驗”，讓“醬油界茅臺”海天市值蒸發400多億元?！翱萍寂c狠活”走紅網絡，令食品添加劑安全問題引發廣泛爭論。與此同時，綠色、健康的有機食品重回公眾視線。

中國傳統農業留下寶貴財富

在食品安全問題頻出的今天，現代人返璞歸真，開始崇尚古人的耕種方式。有機農業，可以說是現代人返璞歸真的一種選擇。黨的十八大以來，“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農業農村發展取得歷史性成就、發生歷史性變革。

有機農業是農業在地球上最古老的形式。二十世紀20年代之前，一般都是有機農業。農民使用自然手段使土壤肥沃，控制害蟲，中國傳統農業經驗給世人留下寶貴財富。

美國農業部土地管理局前任局長基恩于1909年考察了中國農業，之后撰寫了《四千年的農民》一書，其中總結了中國傳統農業興盛不衰的原因：用人畜糞便和塘泥還原田地肥力，巧妙提高土地使用率。水稻田養魚，魚糞養稻，廢物利用，形成良好的生態循環。

美國知名作家杰克·倫敦非常推崇中國古老的耕作方式，他在自己新建的豪宅周邊建立了有機農莊，按中國農業的方式耕種，在農莊中精心搭建了“豬宮”。由此可以看出，古式傳統農業方式備受推崇。

1924年，德國人魯道夫·施泰納（Rudolf Steiner）提出農業發展新理論，其核心理念為“企業和個體必須是一個有機的整體，生存與保護環境并舉，使用太陽能和生物動力以及制劑，達到環保和發展的和諧統一”。二十世紀30年代，瑞士的漢斯·米勒（Hans Mueller）通過堆肥保持土壤肥力，讓小農戶不再依賴外部環境，推動了有機農業的發展。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耕作方法發生巨大變化。以石油為基礎的化學物質——化肥農藥大量用于農業，農業生產高度集中和機械化。原本做炸藥用的硝酸銨演變成硝酸銨肥料，用于殺敵的神經毒氣演變成強大的殺蟲劑有機磷農藥。

1939年，瑞士化學家保羅·穆勒研發了第一類新型殺蟲劑氯代烴類（滴滴涕）以解決蟲害問題。這是一種能夠殺死昆蟲的化學物質，保羅由此獲得1948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從此，這種化學品在農業中得到大力推廣和使用，有機耕作方法漸漸不受重視。

科技進步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利益，抗病蟲害的新品種作物高產和高效的機械化種植，推動農業突飛猛進的發展，但過度使用化肥農藥卻造成了環境和社會的危害。

現代有機運動幾乎與農業工業化并行，其開始于二十世紀20年代，當時歐洲各地農民和消費者一直在尋求替代農業工業化的辦法。在英國，1940年開始出現有機運動。

英國的霍華德爵士（Sir Albert Howard）是現代有機農業的奠基人，他在印度生活了25年，研究土壤健康與植物、動物健康的關系。1935年，他把研究成果整理成書，出版了《農業圣典》，奠定了堆肥的科學理論基礎。

英國的伊夫·鮑爾費夫人（Lady EveBalfour）推動了英國“土壤協會”的成立，展開了常規農業與自然農業方法比較的長期試驗，其理論是提倡返還給土壤有機物質，保持土壤肥力，保持生物平衡。

1962年，科普作家蕾切爾·卡遜發表《寂靜的春天》，她批評現代農業不分青紅皂白地使用化學農藥、化肥和除草劑。此書在全世界的影響力非常大，對推動有機農業的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有機農業必須“擁抱”高科技

一定程度上說，有機農業意味著對傳統農業的回歸，但由于標準更嚴格，又借助了新的技術和手段，某種意義上，又不完全等同于傳統農業。

對于有機農業倡導避免使用化學殺蟲劑和人工化肥，支持者表示，其比傳統方式更環保。但研究表明，有機農業每公頃產量通常更低。產量低，意味著使用有機食物養活世界人口需要更多土地，但良田有限，難以實現。科學家表示，整理農業用地中的亂砍濫伐已成為氣候變化的一大問題。一項研究顯示，研究人員為了測量傳統和有機生產之間的差異，結合了66項早期研究結果發現，少數有機農場產量幾乎接近傳統農場，但大部分有機農場無法做到。

加拿大麥基爾大學的Verena Seufert是上述發表在《自然》雜志上研究項目的主要作者。他認為:“傳統農場產量通常高于有機農場產量。但在特定管理實踐、特定環境條件以及特定作物品種的情況下，產量差異相當細微?！?/p>

平均而言，有機農場比傳統農場產量低25%，但有機水果和其他多年生作物的產量幾乎等同于傳統產量，黃豆類的豆科植物產量亦是如此。一般來說，豆科植物能夠自己產生一些所需氮肥，但有機蔬菜以及玉米和小麥類等谷類作物的產量比常規種植作物低很多。有機農場土壤可以更好地保持水分，縮小產量差異。

此外，有機作物通過確保莊稼獲得足夠肥料以提高產量，但使用動物糞便和作物輪作方式增加氮肥非常困難。輪作“可以肥田的作物”和糧食作物，但種植這些肥料作物時，只能在其他地里種植。同時，如果農民使用農家肥，必須喂養產生農家肥的動物，由此需要更多牧場和耕地。

其實，有機作物并不像很多人想象得那樣，完全不用農藥。其允許使用天然農藥，并在牲畜生病的時候用藥，完全不使用農藥是不存在的。所以，我們并不能期待有機農業解決所有問題。一位經濟學家曾經說過:“如果全世界所有糧食都用有機方式種植，只能養活5億人，但全球有70多億人?！保摵蠂A測，世界人口在2022年11月15日這天達到80億。）

總體來說，一些高產的有機作物是依靠密集人力去實現的。如果去掉人工成本，有機還能具有多少優勢？因此，“擁抱”高科技是必須的。如果回到傳統農耕方式，不接受新技術，就無法提高效率，就是一種倒退。只有把發展可持續農業的理念與新的農業技術相結合，才能真正做到既發展又保護有機農業。

中國有機農業迎來發展契機

中國有機農業開始于二十世紀80年代。1984年，中國農業大學率先進行生態農業和有機食品的研究和開發。1988年，國家環保局南京環境科學研究所開始有機食品的科研工作，并于1994年在該所成立了國家環保局有機食品發展中心（OFDC）。

1992年，中國農業部批準組建了中國綠色食品發展中心（CGFDC），負責開展國內綠色食品認證和開發管理工作，并于1995年提出綠色食品分級理論。2002年10月,中綠華夏有機食品認證中心成立，成為在國家認監委登記的第一家有機食品認證機構。

2003年11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認證認可條例》正式施行，有機食品認證工作由國家認證認可監督管理委員會統一管理，進入規范化階段。2004年起，中國國家認證認可監督管理委員會發布了《有機產品認證管理辦法》《有機產品認證實施規則》，并實施了有機產品國家標準，標志著中國有機產品認證活動的管理進入法制化、規范化的階段。上述法規和規章后均經過修訂。

2012年實施的新版《有機產品認證實施規則》號稱“史上最嚴”，其制定的有機標準和其他國家的有機標準相比，除了不使用人工合成化肥農藥、生長調節劑、飼料添加劑等物質之外，連所用生物農藥的原材料都不得使用基因工程產品。

隨著鄉村振興戰略深入實施，農業轉型升級明顯加快，糧食等主要農產品增產保供能力大幅提升。作為與環境資源承載能力相匹配、生產生活生態相協調的可持續發展產業，有機農業從不被認可到成為消費潮流，走過了一段十分艱辛的路程。

以前的有機認證，存在不定性、不定量、不定品種的情況。一個農場獲得有機認證后，可以隨便往其他產品上貼標簽。隨著中國獲得有機認證的農場和企業越來越多，得到有機認證的土地面積越來越大，但因種種造假現象，有機食品面臨著信任危機。

其實，中國對于有機食品的管理被稱“最嚴”監管體系，無論在管理程序還是指標、標準方面都非常嚴格。《有機產品認證管理辦法》正式實施后，市場上的有機食品大幅減少，連一些超市的有機食品專柜都撤銷了。但是，中國的食品安全依然存在問題。如何嚴格規范，讓人們為有機食品花錢物有所值，是有關部門必須面對的嚴重課題。

當前，新興起一批做生態農業的新農人，他們過去沒有農業經驗，憑著一腔熱情投入到有機農業行業中，卻往往不能做到低投入、高產出。因此，解決食品安全問題，不能單單依靠有機農業，而是要把傳統農業做到低毒環保。

《中國有機產品認證與有機產業發展報告》顯示，截至2019年12月31日，按照中國有機產品標準進行生產的有機作物種植面積為220.2萬公頃，有機植物總產量為1245.1萬噸，共有68家認證機構（國家認監委批準、具有有機產品認證資格）頒發了有機產品認證證書。

從地域看，有機加工產品主要分布在東北、華北地區，居前五位的分別是黑龍江、內蒙古、遼寧、貴州和山東，這5個省區的產量之和為222.64萬噸，占總產量的59.18%。

上述報告顯示，2019年中國有機產品總核銷量80.98萬噸，較上年增長11.04萬噸；產品總貿易額678.21億元，較上年增長46.74億元；進口貿易額為125.49億元，出口貿易額為7.27億美元。

有研究指出，未來5年，中國有機農業生產面積以及產品生產年均增長20%～30%，在農產品生產面積中占有1%～1.5%的份額，達到1800萬畝～2300萬畝；有機食品出口占農產品出口比重將達到或超過5%。

聯合國預測，到21世紀中葉，世界糧食需求將增長70%。作為農業大國，發展有機農業成為實現中國農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方向之一，是引領鄉村振興的戰略抓手。有機農業將成為一種健康生活方式，受到全球消費者青睞，有機農業市場將得到長足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