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外二首）

侯存豐

新的灶臺砌好了。大哥走后，

我俯身收拾泥料，媽媽站在門外。

一語不發的安靜讓我難過，

我知道這些年，他們之間的隔閡，

那是多年前遭遇的事情。

何必呢，一個古稀之年，一個已知天命。

我把媽媽拉到灶臺旁，給她看

新貼的白瓷磚。媽媽伸手摸摸，

側起了腦袋。后來聽媽媽說，

那一刻，她想起了父親，

父親一輩子辛勞，為人家砌了

無數的灶臺，臨了，沒給自家貼上白瓷磚。

但現在的白瓷磚還能持續幾年，

泥瓦手藝，家里人唯大哥一人承繼，

那古老的灶臺亦或許即將消失。

這是臘月間的事了。

是否存在過，我已無從考矣。

老 嫗

我記起了那條街道的名字

——摩配街，

跟著，你姁姁可親的樣子浮現在門口，

一塊涌現的還有火盆、凳子、木板。

如果你還健在，你該記起一個

“眼盲”的外鄉少年，

——他踢翻了你的火盆。

你沒有怪罪他，反而搬來凳子，

拉著他一起烤火。

從那時到現在多少個日月過去，

那條街道是否還在，抑或改了名字？

每逢人生的嚴冬，我總會想起那天的情景：

圍著火盆，你面含微笑向我述說著什么。

那種溫暖的感覺，一直留存在我的內心，

從沒冷卻。

我已忘記你都說了些什么。

父 親

“你留在孩子身邊，照顧他們長大，

待老了，也算有個依靠。”

父親握著他妻子的手，淚流滿頰，

說完這句遺言，便睡著了。

父親睡著了。

很多年以后，我才意識到，

那是引導我知曉和敬畏生命的

先知倒下了，

那是一個擔當和愛護妻子的丈夫在相攜

奔向美好的途中隕落了，

那是農村文明的一代見證者回歸泥土

繼續堅定我們的燈塔。

而父親睡著了，

再沒人在漆黑的夜晚給我講故事了，

我不禁哭將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