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地方（組詩）

臧海英

光

清晨醒來，我的貓率先覺察到

從窗簾后探出頭

房間于是進來一束光。

然后它叫著，跳到我身邊

發出咕嚕聲表達愉悅。

撫摸它

我也就跟著慢慢溫熱，柔軟起來……

鐵鍬鏟雪

醒來聽見鐵鍬鏟雪的聲音

沉重，悠遠，持續不斷。

我安靜地聽著

感受鐵與雪，人和命運。

期間有一小會兒消失

這讓我緊張

幸好片刻后聲音又開始繼續。

這是大雪后的清晨

和三十年前的某一天

奇跡般重疊。

父親在窗外鏟雪

我環顧四周，家還是小時候的布局

屋子里很暖和

好像年輕的父親會隨時走進來

時光再現。時光再也不見。

看不見的地方

臨窗的街道一側，楊樹枝葉密匝

因為看不見，那段路變得異常迷人

我時常在窗前觀望

想象看不見的地方，什么正在發生？

那些我沒有去過的地方

沒見過的人……

直到有一天，樹葉落盡

我終于一覽無余地望出去了

沒有迷惑，亦無驚喜

一個人的暮年大抵就這樣來臨

和多數人一樣，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

我活著，死去

不被看見

那條路

一條熱帶魚養在寒冬

每次喂食，我都想

“瞧，我不合時宜的生活。”

今天換水險些掉入下水道

回想細節，分明是它主動躍起

以為把它放歸大海。

魚還在魚缸里

但我還是感到一條像魚的事物

已經出走。

一整天，我不斷想起它

和那條晦暗不明的道路

如果可以稱之為一條路

道路盡頭，應該有一個想象的大海。

深夜，再次來到洗手間

望向那條路

又冷又黑

我到達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