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組詩）

楊不寒（云南大學）

嘉陵江的夜晚

馬蘭花開盡以后，綠色的航標燈

指引夜色降落在嘉陵江上

晚風吹起。選擇與隱喻為鄰的

古詩人，今生依舊寂寞

——難道那只沙鷗偏愛在夜間行走

它的指爪令人矚目

蘆葦圍成柵欄。柵欄外夜釣的人

同樣局限在自己的水灣，靜靜等著風

把時間吹走。遠處的一片深藍

是另一種關于孤獨的隱喻

仿佛我案頭的書籍。柏拉圖洞穴外的光

讓白色浮漂在水面隱現，使我想起自己

十七歲。在那一年，我開始學習

如何忍受這漫長的生活

過大溪鄉白鶴林

白鶴的姿態，教泛舟而過的我們

也伸長了脖子，卻不能飛上那些柯枝

世間滋味使人略有白發，更多的白發

雪一樣覆蓋著這些鳥類的軀體

是什么讓它們成為了衣袂飄飄的隱士

是什么讓我們在水上趕路，憑空攪動著水波

無法避免的，我們在人生中返棹歸來

但那群白鶴無動于衷，就像是已經忘記了我們

更像是不堪言的滋味，早已讓它們決心忘記

整個匆匆過眼的人間

定風波

那些雨水，讓前行的道路略顯泥濘

我們穿林打葉，在抽象中跋涉

走過霜降，春分，夏至。月亮銀色的銹

瀑布般落進白露凝結的夜晚

在那個涼爽的清晨，我們一起目睹了神

在閣樓前，灌溉他精致的盆栽

千萬條延伸的道路，在他陽臺下鋪開

風塵仆仆的人們曾短暫地停下腳步

路邊灌木一定覺得我們辛勞的一生

不可諒解。閣樓上醞釀著新的暴雨

茫茫晨霧又給出下一段道路

雨水縈繞四野，淹沒了灌木交談的聲音

青石墻上的影子

那面青石墻上，是誰在作畫

用青苔，也用那株紫荊嶙峋的影子

這天然的畫布，陳列在窗前

夕陽與月光斜照而來

青苔疑慮重重，十年一步

我們都曾想用工筆來描摹一生

也都曾失去方寸

當時的紫荊，在風中繚亂

這一生究竟是誰的畫布——

青石墻上的光斑，秘密的畫圖

芳草地

微冷的傍晚，遠遠地坐在地平線上

近處燈火溫暖，無患子結著她的果實

這是我們的塵世，愛人啊，你不要悲傷

你和你曾經愛的人，一同走過的路

長滿了芳草。我想，你不會遞給我一把鐮刀

如果是這樣，愛人啊，我會告訴你

我看見晚風在夜色里彷徨

我想離開這片芳草地了

又或者，我從未到達過這里

愁緒像春天一樣破土而出

可是明天，瓷器里的玫瑰就會枯萎

愛人啊，我的瓶中也曾盛滿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