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代撫養對老年人經濟支出的影響
——基于CHARLS2018的實證分析

魏 偉

（上海工程技術大學，上海 201620）

引言

隔代撫養是老年人代替子代對孫輩進行一段時間的撫養照料行為。這種行為具有深厚的歷史淵源，是我國傳統家文化的一種反映。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祖父母參與家庭教育的文化傳統與習俗，他們認為照顧孫子孫女是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家庭幸福所在，因而祖輩會自覺承擔起照顧孫輩的責任。進入現代社會，代代相傳的大家庭逐漸被核心家庭所取代，雙薪家庭普遍化，女性紛紛走出家門進入工作領域，以及幼托服務的滯后發展使隔代撫養具有較強的現實邏輯性，成為當今中國社會的一種普遍選擇，養兒防老的傳統觀念和社會輿論壓力則強化了這種邏輯性。同時，由于我國的退休年齡較早，老年人可以在精力尚且充沛、衣食無憂的狀態下幫助子代進行隔代撫養，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子代的經濟壓力，降低了子女的養育成本。

一、隔代撫養的成因和相關文獻綜述

（一）隔代撫養的成因

無論在國內還是國外，隔代撫養都是一種非常普遍的現象。通過對國內研究的比較，筆者發現隔代養育的原因主要有三種。一是社會環境的變化改變了以往“女主內務、男主外事”的局面，越來越多的女性進入工作崗位，照顧孩子的責任自然落在爺爺奶奶身上；二是文化傳統，中國自古就有祖父母參與家庭建設的傳統；三是代際交換模型的解釋，從經濟角度看，祖父母期望通過照顧孫輩，得到兒女的經濟支持。

（二）相關文獻綜述

當前國內對隔代撫養的研究主要分為三大類。第一類是隔代撫養對老年人健康狀況的影響。顧超凡等認為，隔代撫養與老年人致郁息息相關，主張提高老年人角色適應力，改善家庭關系可降低其抑郁癥狀，促進其心理健康[1]；申琳琳、張鎮認為，隔代照料對中老年人抑郁癥狀、生活滿意度存在顯著負相關，而家庭親密部分對隔代照料既有積極作用，又有消極作用[2]。第二類是隔代撫養對孫輩健康的影響。王紅英等認為，隔代撫養對學齡前兒童健康狀況有顯著影響，提出應關注照顧者健康水平、醫療保障水平以及體育鍛煉對兒童健康的影響，同時提出要重視兒童的醫療保障福利水平[3]。第三類隔代撫養對中老年生活質量的影響。王偉同、陳琳認為，隨著撫養強度和中老年群體年齡的增長，老年群體并沒有通過隔代撫養獲得更高的生活質量，也不利于改善中老年人的生活質量[4]。在已有的國內外文獻中，缺少針對老年人經濟支出變化的研究。本文采用方差分析和描述性統計分析隔代撫養對老年人經濟支出的影響。

二、隔代撫養的時間沖突及研究假設

（一）隔代撫養的時間沖突

從整個家庭分工的視角看，隔代撫養是一種有效的家族分工機制，老年人發揮余熱，用自己豐富的經驗撫育孫輩，年輕一代則利用充分的時間和精力賺取收入。但是，從老年人個體的角度看，隔代撫養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經濟等成本，這意味著老年人可能會為了孫輩增加經濟支出，減少自己的活動計劃，并最終影響到養老生活的質量。本文通過對老年人的支出流向進行比較測量，從而探討隔代撫養對老年人經濟支出的影響。

（二）隔代撫養對老年人經濟支出影響的研究假設

本文基于中國健康與養老追蹤調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2018年全國基線調查的相關數據（以下簡稱“CHARLS2018”），提出假設：

隔代撫養期間老年人的經濟支出會增加，即隔代撫養需要大量的時間、經濟投入，相應的老年人的經濟支出會增加，自由時間減少，易影響老年人生活質量。

三、數據分析和方法

（一）數據來源

本研究使用的數據來源于CHARLS2018全國追訪調查的截面數據，跟蹤調查數據，CHARLS2018的調查覆蓋150個縣級單位，450個村級單位，全國19 816個家庭，對于養老問題的研究，無論從樣本覆蓋范圍，還是問卷內容上看，都具有其他微觀調查無法比擬的優勢。在此基礎上，本文篩選出年齡為50歲及以上的受訪數據，并做缺失值處理，最終納入8 427個觀察對象。

（二）分析方法

本文使用Stata16.0對CHRALS2018數據依次進行描述性統計和方差分析，其中方差分析包括家庭月支出、衣著支出、旅游支出、耐用消費品支出、醫療支出、保健支出、療養支出、房子租金支出。

（三）因變量選擇

老年人的經濟支出主要包括日常生活開支和醫療開支。通過分析家庭月支出、衣著支出、旅游支出、耐用消費品支出、醫療支出、保健支出、療養支出、房子租金支出的變化可以有效測量老年人的經濟支出變化，CHRALS2018數據收集時間為2019年，數據中過去每月家庭支出、衣著年支出、旅游年支出、耐用消費品年支出、醫療年支出、保健年支出、療養年支出、房子租金年支出八個變量所對應的時間為2018年，故本文采用以下八個變量來考察隔代撫養對老年人經濟支出的影響，家庭月支出、2018年衣著支出、2018年旅游支出、2018年耐用消費品支出、2018年醫療支出、2018年保健支出、2018年療養支出、2018年房子租金支出，八個變量都是連續型變量。

（四）自變量選擇

本文的研究旨在探討隔代撫養對老年人經濟支出的影響，故自變量為過去一年是否有隔代撫養行為，對應問卷中的問題“過去一年，您或您的配偶是否花時間照看了您的孫子女以及外孫子女？”以此來確定隔代撫養行為是否發生，有隔代撫養行為取值為1，沒有隔代撫養行為則取值為2。

四、研究結果

（一）隔代撫養對老年人經濟支出影響方差分析

有隔代撫養和沒有隔代撫養的老年人在每月家庭支出、衣著年支出、旅游年支出、耐用消費品年支出、醫療年支出、保健年支出、療養年支出、房子租金年支出八個方面具有不同表現。

對隔代撫養和衣著支出、耐用消費品支出、療養支出和房子租金的分析結果表明：是否隔代撫養對衣著支出P=0.0087＜0.05、耐用消費品支出P=0.0003＜0.05、療養支出P=0.000＜0.05、房子租金P=0.000＜0.05的影響有顯著意義，故接受原假設，隔代撫養確實增加了相關類別的經濟支出。

對隔代撫養和旅游支出、醫療支出、保健支出的分析結果表明：隔代撫養對旅游支出P=0.0731＞0.05、醫療支出P=0.4398＞0.05、保健支出P=0.2446＞0.05的影響無顯著意義，故拒絕原假設，隔代撫養并未增加相關類別的經濟支出。

根據研究分析，老年人在隔代撫養期間家庭月支出為2 139.934元，沒有隔代撫養的家庭月支出為1 516.768元，差距為623.166元。由F=94.08，P=0.00的分析結果可知，這一差異結果是顯著的，故接受假設，有隔代撫養和沒有隔代撫養的老年人在家庭月支出上有顯著差異，隔代撫養使老年人月家庭支出增加。

對于老年人在衣著支出這一變量來說，2018年有隔代撫養的老年人衣著支出為2 247.203元，沒有隔代撫養的老年人衣著支出為987.378元，兩者差值為1 259.825元，由F=6.89，P=0.0087的分析可知，老年人隔代撫養期間由于要增加購置孫輩的衣著，致使經濟支出增加，故接受原假設；對于老年人在2018年耐用消費品上的支出來看，有隔代撫養的老年人支出為1 218.778元，無隔代撫養的老年人支出為706.641元，兩者差值為512.137元，根據方差分析結果F=13.02，P=0.0003來看，隔代撫養對其有顯著影響，故接受原假設，隔代撫養增加了家具、耐用消費品及電器的支出，包括電冰箱、洗衣機、電視、電腦和高檔樂器的支出；對于老年人在2018年的療養支出來說，有隔代撫養行為的老年人支出為192.8元，無隔代撫養的老年人支出為79.794元，兩者差值為113.006元，根據F=3.33，P=0.000的分析結果可知，隔代撫養增加了療養支出，故接受原假設；對于2018年老年人的房子租金來說，有隔代撫養行為的老年人支出為678.611元，無隔代撫養行為的老年人支出為328.051元，兩者差值為350.56元，根據影響因素的差異分析F=18.67，P=0.000可知，隔代撫養增加了相關經濟支出，故接受原假設。

對于2018年有隔代撫養的老年人旅游支出為816.63元，沒有隔代撫養的老年人旅游支出為496.061元，兩者差值為320.569元，由F=3.21，P=0.0731可知，老年人隔代撫養期間相關經濟支出并未增加，故拒絕原假設；對于老年人在2018年醫療支出來看，有隔代撫養的老年人支出為6 376.28元，無隔代撫養的老年人支出為6 701.957元，兩者差值為325.677元，根據方差分析結果F=0.6，P=0.4398來看，隔代撫養對其沒有顯著影響，故拒絕原假設，隔代撫養并未增加醫療支出；對于老年人在2018年的保健支出來說，有隔代撫養行為的老年人支出為237.847元，無隔代撫養的老年人支出為293.67元，兩者差值為55.823元，根據F=1.35，P=0.2446可知，隔代撫養對其沒有顯著影響，故拒絕原假設。

（二）結論

通過上述分析結果可知，在隔代撫養期間，老年人的經濟支出在衣著、耐用消費品、療養、房子租金上有明顯增加，驗證了原假設。同時，在隔代撫養期間，老年人在旅游、醫療、保健支出中并未有明顯增加，故拒絕原假設。

五、討論

（一）存在的問題

1.隔代撫養增加了老年人的經濟壓力。在上述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有隔代撫養行為的老年人大部分的經濟支出比無隔代撫養的老年人多，雖然隔代撫養降低了子女的經濟壓力，降低了子女的養育成本，但是對于只有退休工資收入的老年人來說，隔代撫養無疑是將子代的壓力轉移在老年人身上，導致部分老人會減少自身開銷來進行隔代撫養，極大降低了老年人的生活質量，是變相的“啃老”。

2.隔代撫養增加了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問題。撫養孫輩給老年人帶來了心理和身體上的雙重疲憊，損害了老年人的身心健康。一方面，由于需要照顧孫輩，祖輩參與社會活動的時間減少了；另一方面，由于很多活動不方便帶孫輩參加，他們只能錯過參加的機會。祖父母為了照顧孫子孫女，往往會縮小社交圈，放下許多過去的興趣愛好。歐洲的一項研究也發現，參與隔代撫養的祖輩在志愿活動、教育培訓、體育鍛煉等上面投入的時間顯著減少，該項研究還發現參與隔代撫養的祖輩中女性社交活動減少的比例高于男性，原因可能是女性在照料孫輩中承擔主要責任[5]。

（二）對策與建議

1.子代應強化對老年人的經濟支持。為緩解父輩經濟壓力，子代應該在自身能力范圍內，給予父輩一些經濟支持，不能全部依靠父輩力量撫養子代，隔代撫養期間子代增加對父代的直接經濟支持，符合家庭中父代和子代基于隔代撫養間的資源交換關系。父代投入時間、照料成本為子代撫養照料孫輩，子代則相應地增加對父代的經濟支持，保持著兩代人資源交換的微妙平衡關系，符合雙向交流、均衡互惠的“反饋模式”。

2.政府出臺相關政策，為隔代撫養家庭提供幫助。當今社會，競爭日益激烈，許多夫婦為了維持家庭生活，只能在生育后選擇繼續工作，導致無法為孩子提供全面的照顧。我國現階段的托幼機構還處于不斷發展階段，教師與機構的不專業導致虐待幼兒事件頻繁出現，在這種平衡下，只有將孩子交給祖父母撫養，才能使父母安心，因此，父母的育兒壓力和經濟壓力開始向祖父母傾斜。筆者認為，政府可以借鑒美國的“相對扶助計劃”和“祖孫同住家庭住房”等政策措施，對下一代家庭給予一定的支持和幫助，讓祖父母和孫子孫女能分享家庭的快樂[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