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態能力異質性與企業競爭優勢
——基于比亞迪和小鵬汽車的雙案例比較分析

王康馳

（上海工程技術大學 管理學院，上海 201600）

一、研究背景

隨著“互聯網+”的興起，實體經濟與互聯網經濟出現“跨界融合”現象[1]，在許多行業中，成功都取決于公司不斷將新的創新推向市場，并轉化為自身競爭優勢的能力。在產品或服務方面的創新產出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企業的知識和能力，以及經營環境中所面臨的外部壓力等。公司經營環境的變化，如客戶需求的轉變或技術的突破，可能會威脅到現有的產品和服務，并為新的產品和服務開辟市場。為了能夠利用這些機會，企業必須提升自身資源和能力。對于處于戰略變革期的汽車企業來說，新能源大勢所趨、消費者日新月異的個性化需求以及自身轉型發展的需要都要求企業通過創新推出順應市場趨勢的產品或服務。為此，一大批汽車企業努力尋求自身的戰略革新，著眼于新能源汽車市場進行戰略布局。對于其中的傳統車企，如何轉變經營理念，依托自身早年的資本積累完成資源配置，從而實現戰略轉型是當前的關鍵所在。而對于新興的互聯網造車新勢力，如何利用自身的“互聯網”屬性和技術優勢，以及輕資產運營的特點實現企業的競爭優勢，成為互聯網車企長期生存發展的重要問題。

企業的動態能力是能夠隨著環境的動態變化，感知潛在威脅并抓住新的機遇，通過對企業資源的重新配置，借以實現持續競爭優勢的能力[2]，通過識別和捕捉新的戰略機遇，協調必要的組織資產，發明新的商業模式和組織形式，轉換業務流程及重組資源實現適應新環境[3]。同樣的，高層管理者的決策在企業戰略轉型中具有重要的導向與推動作用，而高層管理者的決策又受到其認知的影響，因而動態能力的發展就相應地要求企業高層管理者具有與之相匹配的認知模式，不同的認知模式必然導致企業未來的發展方向大相徑庭[4]。那么管理者認知究竟是怎樣影響企業動態能力，進而影響企業的競爭優勢的呢？盡管近年來學者們對動態能力理論表現出廣泛的興趣，但許多問題仍未得到解答。特別是相關的實證研究要么是大規模的調查或者訪談，無法確定企業實際做法和流程的差異，要么是單一的案例研究，無法通過比較得出動態能力對企業競爭優勢的作用機理。因此，本文在比較案例的前提下，主要通過管理者認知這一影響因素，探討企業動態能力異質性對企業競爭優勢帶來的影響。所選案例公司均為汽車企業，比亞迪屬于傳統汽車企業，而小鵬則是新興的互聯網造車新勢力，兩者均面臨著類似的外部市場壓力，需要根據自身的動態能力進行調整和創新。新能源汽車行業目前正與越來越多的市場進入者和日益個性化的消費者需求做斗爭。因此，汽車企業面臨著根據市場變化更新其能力的挑戰。本文所選比較案例研究的公司都采取了積極主動的變革，并可被視為傳統車企以及造車新勢力的領頭羊。本文將通過比較案例分析，得出動態能力異質性對企業競爭優勢的影響。

二、比亞迪與小鵬汽車的比較案例分析

比亞迪是王傳福在1995年創立的公司，至今已經度過了26個年頭，屬于國內第一梯次的傳統汽車企業。在王傳福創立比亞迪的伊始，正是手機廠商們獨步天下的時代，摩托羅拉、諾基亞的手機產品遍布全世界，電池則是當時手機的“心臟”。王傳福當機立斷，將電池業務作為比亞迪成立初期的主要發展方向，這同時也為其之后在新能源領域的發展奠定了深厚技術基礎。在新能源汽車領域，比亞迪的路線是“制造業基礎+新能源”的路徑，即將傳統汽車使用的化石能源替換為相比較而言輕污染的新能源，其他方面與傳統汽車相差無幾。

小鵬汽車是新興的互聯網造車新勢力，由何小鵬在2014年創立，小鵬屬于國內最早一批的互聯網車企，彼時正是“互聯網+”、智能化、自動駕駛以及物聯網等新興技術蓬勃發展的時期，結合手機廠商發展趨勢的思路，小鵬汽車應運而生，相比較傳統車企而言，互聯網車企專注于軟件生態的創新與發展，對于汽車硬件，則主要通過供應鏈整合實現造車，其發展思路可類比手機廠商中的小米。互聯網車企與傳統車企的主要區別在于核心理念，傳統車企的理念是專注于技術研發、制造工藝以及汽車零部件的生產采購；互聯網車企則更擅長發掘新的設計理念、通過宣傳造勢形成社群文化并加大自身影響力，從而實現用戶黏性。目前，小鵬汽車在汽車系統的智能化、自動駕駛技術等方面已處于國內領先地位。

在互聯網造車萌芽期，王傳福曾對互聯網造車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互聯網造車？那都是笑話。”互聯網造車的核心理念就是智能化，像典型的互聯網企業一樣，這樣的企業必然面臨著制造業基礎薄弱的困境，而沒有制造業基礎的互聯網企業很難讓人信服，尤其對于汽車企業來說，依靠強大的生產制造能力作為基礎，這一汽車行業的發展模式已綿延發展數百年，在當時，確實沒有多少理由相信互聯網造車可以成功。從動態能力角度出發，結合兩家企業創立所屬時期的不同，比亞迪的高層管理者更加偏向于從制造業的底層邏輯出發，進行汽車的生產與制造，仍停留在傳統制造業層面，對于互聯網造車等新的行業發展路徑并不認同。這樣的管理者認知既使得比亞迪在傳統汽車領域發光發熱，但同時也導致比亞迪在新能源汽車領域頻頻受阻。作為早年在電池技術方面深耕的傳統車企，如今電池業務也早已被寧德時代這一后來者趕超，而向“互聯網+”戰略轉型的新能源汽車則動作緩慢。深入剖析可以發現，比亞迪掣肘于高層管理者的認知，在汽車行業面臨變革的時期未能及時抓住新的機遇，錯失了引領新能源汽車行業發展的好時機。比亞迪等傳統車企仍然將汽車看作一種單一的產品，雖然在消費者買入該產品后會提供一定時期的三包服務，但是并沒有實現與消費者的良性互動，只有產品出問題的時候，該項服務才會生效。相比較之下，小鵬汽車本就誕生于互聯網成熟完善的2014年，其初創團隊成員均來自各大汽車廠商和互聯網大廠，例如寶馬、福特、特斯拉以及華為、小米、阿里巴巴和騰訊等。何小鵬也是程序員出身，在創立小鵬汽車之前，其開發的UC瀏覽器就以天價出售給了阿里巴巴，實現了財富自由。在他的認知里，軟件生態是汽車系統的關鍵一環，用戶體驗永遠比產品本身更重要，這就決定了傳統車企與互聯網車企本質的不同。根據Helfat & Martin對動態能力理論的研究，他們發現管理者認知的差異將導致不同的戰略決策和結果[5]。而比亞迪與小鵬汽車的根本性差異正是由于高層管理者認知不同導致的，比亞迪的高層管理者偏向于傳統制造業的實體產品認知，小鵬汽車的高層管理者則偏向于互聯網企業的軟件生態系統認知。

基于動態能力理論與管理者認知之間存在的密切聯系，將比亞迪的管理者認知劃分為制造業基礎認知，小鵬汽車劃分為互聯網軟件生態認知，通過比較案例企業不同的管理者認知形成不同的動態能力，從而分析兩者的競爭優勢塑造路徑。在競爭格局上，比亞迪的新能源汽車是基于其傳統汽車企業的身份，進而延伸制造出新能源汽車的；小鵬汽車則是基于新的互聯網造車理念，直接瞄準新能源汽車領域的。比亞迪基于管理者的制造業基礎認知，將自身資源集中于硬件層面的技術開發與創新，在電機、電池以及電控等方面，比亞迪積累了眾多的技術，專利數量位居國產車企領域的首位，為比亞迪在行業競爭中帶來硬件層面的競爭優勢。在汽車的軟件生態方面，比亞迪推出了DiLink智能網聯系統，支撐這一系統的，首先就是強大的硬件基礎，裝載該系統的車型內，擁有全球首創的智能車機Pad，可實現自適應旋轉，系統上采取的是獲得Google授權的AndroidOS，能夠兼容所有的手機APP，可以根據自身需要對其進行深度優化和個性化定制，加上8核CPU以及高性能GPU的硬件加持，確保數年內的流暢使用，并且提供配套升級服務，后續升級只需完成Pad的更換即可。在駕駛過程中，該系統還配有全系全景的透明影像系統，能夠精準識別車輛行駛過程中的周邊環境，并實時展示在智能車機屏幕上，方便駕駛人獲取并識別車輛行駛信息。自動駕駛輔助系統是目前新能源汽車上不可或缺的一項功能，比亞迪推出的自動駕駛輔助系統為DiPilot，該系統是對目前現有的L2級別的駕駛輔助系統進行更新改造后推出的，能夠幫助駕駛人解決道路行駛困難、操作不規范以及行車安全等方面的問題，目前仍處于初期階段，有待進一步對該系統進行完善。在2004年，比亞迪開始組建汽車及零部件檢測中心，同年，比亞迪三大汽車檢驗實驗室也陸續開始建立，為通過國際認證做好準備。此外，它還將自主研發的汽車拉到海外參加各種國外的標準測試實驗。在實驗之中不僅學到了有關的標準技術，還提高了在新能源汽車領域的知名度，并且整車生產技術很快就達到了歐盟標準，成功打開了歐洲的新能源汽車市場大門。在國外市場，比亞迪積極與當地政府合作，其憑借著過硬的技術和管理體系以及為當地企業提供優惠的金融政策，成功拿下了國外多個訂單項目。在新能源汽車領域，比亞迪分為兩個產品線，一個是低端的e2系列，另一個是高端的“王朝系列”，產品之間定位清晰、價格層面明確。其中，比亞迪的高端新能源品牌“王朝系列”在市場上大獲好評，無論是外觀、內飾，抑或是安全性、動力表現，都屬于市場中的有力競爭者，不僅在國內市場大放異彩，而且遠銷歐美，在歐美市場也占據了相當份額。比亞迪官方于近日宣布第100萬輛比亞迪新能源汽車已經下線且完成交付，這一銷量也使得比亞迪成為繼特斯拉之后，全球第二家累計產銷100萬輛新能源汽車的車企，并且位列傳統車企的第一位。

對于新能源汽車的消費者，大多為成長在互聯網時代的年輕人，他們不僅對硬件性能有所要求，更重要的是汽車的互聯網屬性要夠強。小鵬汽車基于管理者的互聯網軟件生態認知，將自身資源集中于汽車軟件生態系統的技術開發與創新。硬件層面，國內企業的汽車生產制造能力已位居世界前列，通過與海馬等企業合作代工生產，進而自建工廠達到整車的生產與交付，通過整合汽車供應鏈上下游的優質資源，可以實現不輸于比亞迪的硬件配置。對于互聯網車企來說，汽車不單單是一款產品，而更像是與消費者溝通的橋梁。小鵬汽車的競爭優勢在于技術與科技導向，在軟件層面，貼合主要目標用戶的使用邏輯，主打自主研發的自動駕駛輔助系統XPilot。目前，小鵬汽車的主營業務為整車的銷售以及XPilot系統這一增值服務，該系統是國內目前領先的自動駕駛輔助系統，最基礎的功能是自適應巡航，能夠以30～120km/h的時速穩定跟隨目標車輛行駛，根據目標車輛的情況做出相應的反應并保持安全車距；其他功能包括盲點監測系統、車輛偏離警告系統、自動泊車系統、智能燈光系統等。其中，盲點監測系統能夠在周圍車輛從后方不斷駛近時，自動發出聲、光等進行相應提示；車輛偏離警告系統則能夠根據所處的車道，識別車輛是否偏離車道線并做出提示；小鵬的自動泊車系統可實現垂直車位、水平車位、斜向車位等全方位自動泊車，極大減少了車主停車難的問題。由于實際體驗效果得到廣泛好評，僅該系統的收入，今年一季度就已經達到了8 000萬元，主要是搭配整車訂單銷售，這種軟件付費的營業模式，也十分具有互聯網企業的屬性。今年一季度，小鵬汽車的營業收入增長了6倍多，由此可見其成長能力和市場歡迎程度。另外，小鵬的線下體驗店也遍布各大主要城市，像手機體驗店一樣，消費者可以前往線下體驗店近距離感受小鵬汽車的各項功能，并可以隨時通過手機完成下單提車。

三、研究啟示

通過對傳統龍頭車企比亞迪和互聯網造車新勢力小鵬汽車的案例分析與比較，從動態能力的視角出發，可以發現兩者之間的差別較為明顯。比亞迪作為我國傳統車企過渡到新能源汽車最為成功的典型代表企業，基于管理者的制造業基礎認知，其擁有扎實的汽車工業界基礎，在整車生產制造方面達到世界頂級水平，輔以較為先進的智能網聯系統，在品牌影響力、生產制造能力方面建立起了自己的競爭優勢，小鵬作為新興的互聯網車企，在品牌影響力以及生產制造方面處于絕對劣勢，但基于管理者的互聯網軟件生態認知，在短時間內通過供應鏈整合實現了不輸比亞迪的造車能力，在車內的智能軟件系統方面則建立起了自己獨特的競爭優勢，充分發揮了自身優勢并轉化為實際應收，未來小鵬汽車的成長速度將不可估量。從上述案例分析來看，新興的互聯網造車企業在造車能力方面必然落后于傳統車企，硬件層面的市場競爭天然處于落后，后來者唯有從軟件生態方面著手，建立自身獨特的生態系統，才能夠提升汽車的科技屬性以及使用體驗，從而建立起自身的競爭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