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解說中的文化影響力
——以賀煒的詩意解說為例

□ 齊振鴻

足球比賽作為世界范圍內公認的第一大體育運動，在全球范圍內擁有極大的影響力。根據清華大學發布的《中國足球產業發展報告》可知，中國目前付費觀看足球比賽的人數已經超過了2500萬人。[1]在如此龐大的觀眾基礎上，觀眾對于足球賽事體驗的需求也在不斷攀升，這也對足球解說的文化影響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傳統體育解說的樣態也在潛移默化地轉向詩意性。

足球解說與文化影響力

足球解說。足球賽事已經具備了完善的直播體系，隨著媒介的更新迭代，當前足球賽事的轉播媒介主要是通過電視和網絡，而足球解說實質上是一門透過媒介依靠聲畫結合的方式對足球比賽進行敘述、介紹、講解、評論、烘托的應用語言藝術。[2]在我國，足球解說的發展經歷了一個漫長的衍變過程，從老一輩的宋世雄這樣的“全能型”體育解說，到黃健翔、劉建宏等只專注于足球領域的“專精型”足球解說，再到足球解說員與評論員的細化分工，足球解說不再是一個球場信息的“搬運工”，而是需要將自己對于比賽的理解以及對于足球運動的認知融入到解說中，傳播更深層次的認知理解。

主持人的文化影響力。主持人是以“熒幕形象”出現在觀眾的視野里，[3]除了過硬的主持水平和業務能力，衡量一個主持人綜合熒幕形象高低的指標便是主持人帶給節目和觀眾的文化影響力。隨著時代的變化，觀眾對于電視節目的審美需求也在不斷提升，不僅僅是傳統意義上的電視節目主持人，足球解說的文化素養也逐漸重視起來。具備豐富文化素養的足球解說是極具感染力的，能夠突破拘泥于賽場事件機械轉述的局限，帶給觀眾煥然一新的感受，同時也讓足球解說“活”起來。

足球解說中的文化影響過程

在足球解說中實現文化影響是需要一定過程的，解說員在比賽中實質上履行的是議程設置的職能，引導觀眾理解比賽、享受比賽。因此，足球解說員在比賽中話語的抉擇對于觀眾的理解顯得至關重要，文化在這樣一種傳遞引導的過程構成了一種“編碼”與“解碼”的模式。

編碼階段——解說語言的生成。足球比賽中蘊含著大量的賽場信息，場上球員的跑位、球隊的戰術思路，甚至是替補席隊員的熱身。面對這樣的“信息洪流”，足球解說員則需要通過“選擇性結構”的解說語言將觀眾的視線集中到他所認為的更有價值的信息上。賽場的信息是經過解說員的“編碼”傳播給觀眾的，同時足球解說員并非同質化地復述賽場發生的狀況，而是能動地將自己對于比賽的理解附著在解說語言的“編碼”過程中。這就是為什么同樣的一場比賽，不同的解說員所解說的內容不盡相同，帶給觀眾的體驗也大相徑庭。足球解說員只有在“編碼”的過程中加入更多的信息內容，觀眾才更有可能在“解碼”的過程中解構出相應的信息。這就要求足球解說員有較強的信息處理能力、語言組織能力以及深厚的文化素養，從而在面對足球比賽的“信息洪流”時從容地完成“編碼”工作。

解碼階段——文化影響的解讀。足球解說的傳播并不是單向傳播，而是雙向互動，循環往復的過程。[4]足球解說員對于解說語言的“編碼”只是其中的一個環節，至于是否可以起到預期的效果，還有賴于觀眾對于比賽解說的“解碼”活動。足球比賽的氛圍會隨著比賽的進行發生不同的變化，比如進球時的激情澎湃，落敗時的黯然神傷，觀眾需要通過解說語來解讀出相應的情緒變化。同時，觀眾的“解碼”過程實質上也是一種文化理解的過程，解說員會將文化因素融入到解說語言的“編碼”中，而更具有感染力的足球解說更是能引導觀眾從中“解碼”出更加豐富的內涵。

足球解說文化影響力的多維審視

足球解說中的文化。足球作為一種世界性的體育運動，其最主要的文化基因便是多元性。不同地區由于歷史文化的不同，形成了風格迥異的足球文化。德國足球鐵血嚴謹，西班牙足球細膩流暢，南美足球靈動飄逸，這些足球文化特征的形成受到相應地區的歷史文化背景的影響，早已烙上了深深的文化烙印。在2014年世界杯足球賽阿根廷隊在決賽中遺憾落敗后，解說員賀煒利用阿根廷文化符號的代表——探戈舞曲《一步之遙》，體現出了阿根廷隊與世界杯冠軍“一步之遙”的惋惜，同時還捕捉到了阿根廷隊此刻的心情與探戈舞曲悲情的特點不謀而合，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無獨有偶，每當提及巴西足球，解說員和觀眾也常常會在腦海中浮現巴西的文化符號——桑巴。由此可見，足球比賽中其實蘊含著大量的文化基因，而足球解說員在挖掘到諸如此類的文化基因后，如果可以和自己的解說相結合，就可以在相當程度上提高足球解說的層次與質量。

足球解說員的文化底蘊。《電視體育解說》一書中提出了體育解說員具有的六大功能，其中烘托體育活動氛圍、思想教育、文化傳播三個功能都與解說員的文化底蘊息息相關。足球比賽由于現場比賽與電視轉播的差異性，觀眾無法直觀感受到比賽的氛圍，此時需要足球解說員通過解說語言進行渲染，將比賽現場氛圍傳染給觀眾。這就要求足球解說員通過更具感染力的語言表達將比賽進行升華，賦予其藝術和美的享受。同時，還不能忽視解說語言所傳遞出的思想價值，需要以正面積極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為導向，通過解說語向觀眾傳遞人文精神。足球解說員還需要在比賽過程中挖掘相關文化要素，[5]從外在和內在來分析傳遞文化與足球比賽的聯系，達到使觀眾理解相關文化的作用。一名優秀的足球解說員不僅要向觀眾完整展示足球比賽賽場上發生的事情，更需要以本場比賽為基點，去探尋背后的文化基因，并且將其與賽事本身建立鏈接，從而多維度地向觀眾展示一場足球盛宴，讓觀眾在感受到競技體育賽事帶來的澎湃激情的同時也能豐富自身的文化內涵。

足球解說中的文化哲理。“愛本身并沒有錯，愛誰都是自由，愛強者更是人類的天性。不過因為自己所愛的事物強大，就幻想自己也強大了，甚至覺得愛其他事物的人都已經被踩在腳下了，這就是病態，一種弱者的病態。”[6]當看到這樣一段文字時，相信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一段充滿詩意哲理的散文，而不會想到這是一段足球解說。這段簡單的解說中傳達出競技體育中最重要的精神之一——尊重，尊重對手，尊重比賽，同時更要尊重失敗方。在激烈的比賽中，足球解說員不能忽視正確價值觀念的引導，從中人們不難發現，足球解說員需要具備豐富的文化素養以及扎實的語言表達功底，才可以在適當的時機融入文化元素，通過詩意的解說語言向觀眾傳達豐富的人生哲理，提升解說的感染力和藝術性。而這也正是作為一名足球解說員所應該具有的文化影響力。

賀煒詩意解說的文化影響力實現路徑

當今我國足球解說界將文化要素與足球解說相融合的比較出彩的當屬賀煒，他通過富有詩意的語言表達以及巧妙的文化聯想創立了獨樹一幟的詩意解說。賀煒“詩”的語言并不是高深莫測、晦澀難懂的表達，相反，他采用的都是最為流暢質樸的語言來表現最充沛的藝術情感。“賀詩人”的抒情表達往往能讓觀眾在體會到競技體育競賽魅力的同時產生審美感受，豐富了競技體育的文化內涵。本文接下來將通過分析賀煒的足球解說中的具體例證，來論述其是如何實現文化與解說的結合，探究文化影響力在足球解說中的實現路徑。

提升解說質量，塑造球員形象。足球解說需要解說員對于賽場上發生的局勢進行分析，自然避免不了對于球隊戰術的講解，這也是衡量一個足球解說員專業性的一種體現。但是涉及到專業術語時，由于觀眾對于足球認知程度具有差異性，并非所有球迷都能通過解說員所表達的專業術語準確、快速理解賽場上的變化，但是過于直白的描述又會有失足球解說的專業性，不能滿足具有足球知識儲備的球迷的體驗感。如何平衡二者之間的關系一直以來都是足球解說員需要考慮的問題。賀煒曾在解說智利的比賽中這樣說道：“智利是一個很狹長的國家，國土南北長達4000公里，東西最短的地方只有96公里，但是智利在足球場上卻是一個喜歡利用場地寬度的球隊。”[7]在這段解說中，賀煒的主要目的是向觀眾介紹智利隊的技戰術特點——擅長長傳戰術，善于充分利用足球場的寬度創造進攻的空間，同時他也敏銳地捕捉到了智利國土狹長的地理文化特征，從而巧妙地將足球解說與文化基因結合在了一起。這種跨領域的對比不僅使得原本單一的戰術講解變得生動活潑，而且很好地權衡了解說語言的專業性問題，更是滿足了所有觀眾類型對于足球戰術解說的需求。賀煒通過將文化基因融入到戰術解說中，提升了解說語言的質量，同時也擴大了足球解說的文化影響力。

另外，對球員的介紹也是體育解說員的主要任務之一。解說員一般會聚焦在球員的近期狀態以及球隊背景，但是純粹集中在一些具有特殊意義的球員或者球場上的傳奇就未免略顯平庸。賀煒曾經在比賽中這樣描述勞爾：“人無法打敗時間，但是人的作為可以站在時間之上，留在我們心中，繼續前進，在我這里你永遠是王子，哪怕有一天你牙齒掉光，老得走也走不動。”這段充滿詩意的解說使觀眾深刻地感受到一位傳奇球星的偉大，引導觀眾對勞爾建立人文主義的敬意。

渲染比賽氛圍，升華精神立意。一場足球比賽結束后，往往就是勝者的歡喜襯托著敗者的憂傷。足球解說員在比賽結束后往往會對于比賽結果有一個總結，其中自然要包括對于勝利者的贊美，但同時對于比賽的失敗方也要給予鼓勵和支持。2008年歐洲杯，高盧雄雞法國隊小組賽即遭淘汰，賀煒引用了法國文豪福樓拜的名言送別前世界冠軍：“人的一生中最光輝的一天，并非是功成名就的那天，而是從悲嘆與絕望中產生對人生的挑戰、以勇敢邁向意志那天。”運用法國獨有的文化符號來鼓勵法國隊重拾勇氣，重振輝煌。無獨有偶，在2018年德法歐洲杯比賽后，賀煒再次奉獻出了詩意的點評：“也許他們會明白莫泊桑的一句話，生活不可能像你想的那么好，但也不會像你想的那么糟。我覺得人的脆弱和堅強都是超乎自己想象的。有時，人可能脆弱得一句話就淚流滿面。有時，也發現自己咬著牙走了很長的路。”這句話出自法國小說家莫泊桑長篇小說《一生》。將這兩句引用帶入到比賽失敗的語境中，帶給了觀眾仿佛在閱讀文學著作般的感染力，渲染出了悲情但又充滿激情的賽場氛圍，弘揚出了永不言棄的體育精神，讓觀眾樹立起愈挫愈勇的人生觀。從足球比賽到人生態度，一場足球比賽的文化價值得到彰顯，立意得到升華。

創新解說形式，傳播文化價值。傳統意義上的足球解說員在足球比賽的轉播過程中其實起到的是議程設置的職能，在比賽中主要負責引導觀眾理解比賽，因此傳統的解說形式更多情況下只注重比賽場景的轉述。賀煒的詩意解說則開創了一種新的解說形式，即將足球解說與文化基因相結合，豐富了足球解說職能的同時，也使觀眾不只是停留在競技比賽的表面，更進一步踏入了足球所具有的文化內涵和傳播文化價值。賀煒在足球比賽中喜歡引經據典，例如曾在解說中引用《史記》的原文以及英格蘭亞瑟王的古老傳說等。這種引用之所以不會讓觀眾產生違和之感，是因為每次引用的時機都把握得恰到好處。比如賀煒最為經典的一段解說：“西班牙球員們盡管贏球但是心情依舊比較沮喪……人生當中成功只是一時的，失敗卻是主旋律，但是如何面對失敗卻把人分成了不同的樣子。有的人會被失敗擊垮，有的人會不斷爬起來繼續向前。羅曼·羅蘭說過：‘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并且仍然熱愛它。’西班牙隊作為上一屆世界杯冠軍小組賽出局，賀煒并沒有過度強調失利的遺憾，而是通過詩意的語言來向觀眾展示努力奮斗的意義，引出生活本質并不是追求極致完美，而是直面自己的缺憾。最后通過羅曼·羅蘭的名言加以總結升華，闡釋出英雄主義的真正內涵。賀煒沒有一味地以成敗論英雄，這樣的解說讓觀眾聯想到在生活中遇到失敗時，應當以同樣積極的心態去面對。

結語

通過對賀煒詩意解說的分析與研究，可以看出足球與文化本質上是相通的，而足球解說員通過詩意的表達，可以更好地提升解說質量，塑造球員形象，渲染比賽氛圍，升華精神立意，傳播文化價值，從而讓觀眾在欣賞競技體育帶來的激情的同時獲得審美享受，彰顯足球的魅力。“誰說這個世界是冰冷的而殘酷的，只要你胸懷堅定的信仰，保持高昂的斗志，這個世界說不定就會向你露出燦爛的微笑。”當觀眾在足球比賽中聽到這樣的解說，無疑會進一步提高對足球比賽的關注度，加深對于足球比賽的熱愛，從而使足球解說的文化影響力得到持續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