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穎

美劇《東城夢魘》的亮點并不在于懸疑推理,而在于其飽含深情表現(xiàn)出來的下沉世界中的生活肌理和人物群像,以及女性在平庸外表下的英雄主義光芒。
真實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我們在影視劇中看到過很多“完美”女性,但這部劇中的主角梅爾,看上去就像我們身邊常見的中年婦女。演員凱特·溫斯萊特曾飾演過許多美麗迷人的角色,包括《泰坦尼克號》里的女主角羅絲,但在《東城夢魘》里,她臉上的浮腫和皺紋、嘴角的不屑和喪氣、體態(tài)的佝僂和臃腫,抽煙喝酒時的老練粗豪,“被撩”時自嘲和尷尬的笑,一切渾然天成,仿佛她就是46歲的小鎮(zhèn)女刑警梅爾本人。
梅爾在工作上陷入“破案不力、被不斷施壓”的窘境,家庭生活更是一團糟,她始終走不出因兒子自殺而產(chǎn)生的陰影。這個一臉生無可戀的中年女人,雖然不堪重負,卻從未放棄自己的責任。她不放過任何有關少女失蹤案的細微線索,不辭勞苦,不畏繁難,被停了職也不放棄。離婚后,她扛起照顧所有家人的擔子,雖然“硬邦邦”的她和母親、女兒關系緊張,無人感激她的付出。
“鐵銹帶”上經(jīng)濟凋敝的東城小鎮(zhèn)日益沉淪,而在這下沉世界中托底的都是中年女性,她們在命運的洪流中艱難逆行。道恩身患癌癥仍在超市打工,獨自撫養(yǎng)小外孫。為找回失蹤的女兒,她不斷向警方施壓,但在梅爾被人跟蹤威脅的時候,她卻挺身而出,無比堅韌又深明事理。洛麗的家庭也是一團糟,但她還是努力去為兒子創(chuàng)造一個過得去的成長環(huán)境,同時,她還會去分擔閨密內(nèi)心的重擔。
生活的“毒打”使這些中年女人看上去鐵石心腸,一點都不可愛,因為“溫和本身就是一種特權”。挺起脊背與命運死磕的她們,當然不會是溫柔解語花,她們像野草一樣粗野,也像野草一樣有頑強的生存能力。
面對人生中大大小小的難題,她們拼盡全力去化解,不怕苦不惜力,亦不怕丟臉,只為守護心中想守護的人或準則。她們拼命工作掙錢養(yǎng)家,受了傷還在追賊的梅爾,執(zhí)著的背影令人落淚,她們甚至比很多男人更有擔當。
在崇尚“少女感”的世界中,“中年婦女”就像一個貶義詞,中年女人在大眾視野和影視劇中也很少成為主角,但她們是羅曼·羅蘭所說的“生活中真正的英雄”,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仍然不逃避不躺平,奮力前行。
女性之間的友誼常被嘲笑為“塑料花姐妹情”,但其實,經(jīng)歷了歲月的洗禮,中年女性的友情往往是牢靠而溫暖的。她們對彼此的困境感同身受,能一眼看穿對方盔甲下的柔軟,她們像盟友一樣守望相助,在疲憊的人生旅途上互相撫慰。劇中,洛麗一直是梅爾的堅強后盾,真相大白后兩人的握手言和令人無比欣慰,這是相知相惜的兩個靈魂的和解。
《東城夢魘》最動人之處,就是深度再現(xiàn)了這種庸常人生中的英雄主義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