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奎楨
(南京大學商學院 江蘇南京 210093)
企業組織制度。企業制度是企業作為一個有機組織,為了實現組織目標和規范組織成員的行為而做出的一系列制度安排,同時是企業組織在運營過程中需要遵守的規則總稱。企業制度本質上是規定或調節企業內部不同參與者類群之間正式關系的基本標準的合計(陳傳明,2000)。企業組織制度是企業組織的制度形式,規范了企業組織內部分工協作與權責分配,比如企業治理結構等。
數字經濟。信息技術革命帶來了數字化、網絡化與信息化,而數字化正是信息技術革命的核心與基礎。數字經濟是以數字信息為依托,以數字技術為核心驅動力的。通過數字技術與經濟發展相結合,推動新型經濟形態的形成與發展。目前我國提出了數字經濟“四化”框架,其內涵為數字產業化,為數字經濟發展提供技術和最終解決方案。數字經濟已經滲透到各行各業中。數字經濟不僅提升了原有產業的生產效率,還催生了新的行業,例如工業互聯網、智能制造和平臺經濟。
信息技術革命帶來了數字化、網絡化與信息化,這導致組織內、組織類群間的信息傳遞、處理、關聯的方式與以往不同。企業組織結構化是指企業成員在企業活動過程中互動關系的模式化。從信息關聯的視角來看,企業信息包含了生產、分配和使用的活動信息。由于數字經濟帶來信息技術的重要變革,組織內與組織間信息處理范式發生了根本變化,這使得從信息關聯視角來分析企業組織制度結構變革有著更強的解釋力和適用性。類群參與者在信息處理過程中的互動關系模式大體上可分為兩種,分別是三種信息關聯的一般模式以及五種信息關聯的組合模式。
因為組織可得的人力資產類型(不同人擁有信息處理技能的類型不同)、組織任務的性質和外在環境的技術特征不同,同時不同組織的信息處理分工模式存在差異,甚至同一組織不同時期的信息處理分工模式也存在差異,這使得有必要基于組織信息處理分工模式的差異特征,探討企業內類群間信息關聯模式。首先將組織制度結構看作是一組上下級的垂直關聯信息以及下級不同模塊的水平單元信息關聯;其次假設企業內部只有管理(T1)和操作(T2)兩個基礎任務單元;同時將環境拆分為環境的系統性部分和特質性部分,環境的特質性只有關聯任務單元可以觀測到。根據信息加工活動在任務單元間的分配方式不同,存在三種一般的信息關聯模式:層級分解:T1觀測系統性參數,并通知T2其決斷,T2對應作出相關的決斷;信息同化:T1和T2共同觀測系統性的環境部分,假設他們的觀測相互關聯導致對環境的同化認知,信息同化方式分為數字式和意會式;信息包裹:T1和T2獨立監測環境的系統性和特質性部分,二者的觀測誤差互補相關,對環境的認知不盡相同。
1.決策一體化的功能層級制。決策一體化的功能層級制主要在T2層級的任務互補性不強、信息局部切塊的方差小于特質性部分的方差(下屬環境不是統計相關的)的條件下運行。在該組合模式下,T1層級單元完全負責監控環境的系統性部分,T1層級單元將信息加工處理后會分解給T2層級,然后T2層級單元獨立觀察層級共同的局部環境和各自的特質性環境部分。T2a和T2b的觀察和決策均在T2層級各自完全包裹,不存在直接的水平信息連接,而T1層級的決策發揮著唯一協調功能。決策一體化的功能層級制可演化出U型組織、M型組織(控股公司等)。
2.網絡一體化功能層級制。網絡一體化功能層級制產生于客戶需求多樣化、缺乏縱向交流情況且不穩定的技術市場環境會降低決策一體化功能層級制的信息效率以及通信和信息加工技術發展足以支撐縱向交流的背景之下。其特征為T1設計正式的組織交流網絡,提供給T2層次上的任務單元使其共享局部公共環境信息,然后合并相關的任務單元,授權給其中一個單元統一管理。T1去除同化各項任務單元局部環境信息的中介調節單元,但保留包裹型功能層級制的基本特征可互換的標準件,從而能夠對環境變化做出更快速反應。T2層級共享的信息種類取決于事前設計、研發方向和組織內標準化信息的約束。
3.層級控制型團隊。層級分解模式調節T1和T2的垂直關系,但T2層次上的所屬單元信息同化其局部公共環境。同時層級控制型團隊要求任務單元的特征或技術互補性高,這就要求所有成員具備高度的專業技能。這會導致信息同化在很大程度上以意會形式進行。此種結構的企業組織包括從事創造性活動的團隊。
4.水平層級制。水平層級制的特征為:T1和T2在總層級制框架下意會地同化關于系統環境的信息,信息同化方式依賴意會式同化方式;T2層次上,操作性單元共享局部公共環境信息;雙向信息交流擴展到了垂直關系,T1層次的行動決策包含了共識形成或集體決策的因素。其優勢為有益于協調互補性很強的任務;T2層級單元(市場、研發、生產等)的信息同化有助于促進產品的持續創新。
5.參與型層級制。參與型層級制是在功能層級制的總體框架下進行,其特征為跨邊界信息共享。該模式的內涵為:如果T2層級單元的信息處理能力較強,在該層次上對系統環境的觀察傳遞給T1層次,使其信息效率更高。因此T2層級上操作性任務單元的互補性不斷增強使得水平信息共享更加必要。
數字化是指以“0-1”數字信號編撰、存儲及傳遞信息,目前已成為全球技術變革的核心戰略方向,超過2/3的全球千強企業將數字化轉型作為戰略核心(陳冬梅等,2020)。數字化給社會經濟帶來的變化主要體現在產業和經濟宏觀環境層面和企業應用的微觀層面:第一,在產業和經濟環境宏觀層面,數字化主要在三個維度發生變化,即技術、資源和關系。第二,數字化在企業微觀應用的體現包括以下三個方面:數字孿生,即物理空間的物質呈現轉由數字化形式呈現(孟韜等,2020)。無限收斂性,諸如天貓、B站等平臺用各自的數字化終端為用戶提供個性化的服務。這意味著信息處理活動方式發生根本性轉變,從信息關聯的角度來看,無限收斂性賦予了T2層級局部信息同化的可能性,從而導致企業組織制度結構發生改變。并且這種收斂性能夠使消費者需求更直觀地被反映,呈現出一種自我增強的趨勢,這需要組織制度更加柔性化,增強對環境的快速響應能力。自我迭代,這是數字化的另一個特征,它是由用戶驅動的技術變革。企業收集和處理信息的能力極大提升是自我迭代性的前置條件,其結果是各類軟件應用版本的快速更新。
從管理學經典四問切入可以探討企業組織制度在數字經濟時代到底發生了哪些變化。
企業存在的問題。市場經濟中企業被認為是獨特的資源分配機制。交易成本理論認為,企業能夠用更低的交易成本來滿足市場需求;而知識基礎觀認為企業更有利于創新和知識整合。數字化經濟為企業獲得更低的成本和更合理的資源配置提供解決方案,即使不需要企業的存在,市場經濟活動參與者仍能以較低的成本進行交易。除此之外通信技術的發展使得信息傳遞更加透明、信息獲取更為便捷,個體能夠快速獲得信息和知識并對外部環境敏感響應,從而催生出眾包、小微創客,甚至出現了無組織形式。在此背景下,現有組織已經無法滿足數字化經濟發展的需要,數字化經濟下如何激發企業的發展成為重要的研究主題。
企業邊界問題。數字化經濟推動了企業邊界問題的發展。數字化經濟催生了各種新型組織形式,現有的研究主要關注新舊組織之間的競爭問題。數字化時代生產要素的價值數字化后產生了新組合,這使得資源相似性較低的企業之間成為了更直接的競爭對手,從而產業生態系統復雜性提高,生態系統中的組織數量增多,異質性提高。在這種情景之下,產業邊界變得模糊,跨界競爭打破產業邊界,數字化時代拓展產業邊界的同時,也改變了商業競爭的底層邏輯。在數字經濟時代,企業間的競爭不再是一場零和博弈,競爭邏輯也正在向共生邏輯轉變。
企業內部組織問題。處于快速變化的數字經濟環境下,科層制組織架構和權變思想能否應對數字化時代帶來的挑戰和不確定性?事實上,企業內部的組織和結構設計常常依賴于產品線,最為典型的例子為事業部制組織架構。然而數字化改變了產品組合的方式,也打破傳統產品線之間的界限,這就意味著企業需要改變現有的組織結構來適應當下的數字化情境。此外,數字化情境下企業競爭已從“大魚吃小魚”轉變為“快魚吃慢魚”的模式,這使得在企業內部信息傳遞要更為迅速,企業對外界環境的變化要更為敏感。分權的自治組織、平臺型組織和網絡型組織由此應運而生。
競爭優勢問題。企業異質性是戰略學者最為關注的課題之一。企業為什么會制定不同的戰略方案?為什么會有不同的企業績效?數字化經濟為企業帶來了機遇和挑戰,企業需要利用自身獨特的行業優勢、業務能力和資源稟賦等探索出一套適合自身發展的路徑。資源基礎觀認為,要素市場被假設為不完全流動的,企業獲取可持續競爭優勢的關鍵是能夠獲取稀缺的、有價值的且不可模仿和替代的生產要素。但在數字化時代資產流通性大大提高,這挑戰了資源基礎觀的基礎假設。并且動態快速變化的市場環境以及資產本質屬性改變使得以往傳統的關鍵性資源貶值加快以及諸如網絡優勢等新關鍵資產的出現。因此在數字經濟時代,企業獲取競爭優勢的問題實際上就是探索應如何獲取并使用新的關鍵性資產。
不管企業處于怎樣的時代,獲取持續的競爭優勢始終是他們首要的目標。在數字經濟時代,企業將會面臨一個關鍵資源更新、技術產生根本變革以及組織與個人間關系變化的復雜動蕩營商環境。基于本文之前的探索和分析,企業為了在數字化時代得到持續競爭優勢就需要更多獲取并有效利用新的關鍵資源。具體而言,企業須在制度邏輯上認可和接受知識邏輯和綜合邏輯,從而幫助企業識別出新的關鍵資源。在組織制度上,由于信息技術的發展導致組織內和組織間信息關聯、處理范式的改變,企業需結合自身資源稟賦相應調整其信息關聯模式。在商業模式上,由于技術變革降低了交易成本,增加了新的價值增長點,出現了從免費引流到增加用戶黏性,進而通過衍生價值鏈及增值服務獲利的新型商業模式。企業順應信息數字化時代潮流,在發展初級階段可能獲得了較快增長。但是僅有商業模式的創新是不夠的,保持形成核心資源才是企業長期持續獲得競爭優勢的關鍵(張新民等,2020)。在信息數字化時代,涌現出大量的新興組織群體,不同的群體具有獨特的核心資源。當企業試圖進入新群體并形成關鍵資源時就需要克服在規范、認知和規制方面的合法性壓力。這就需要企業在競爭邏輯、商業關系等方面做出與數字化情境相適配的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