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建博物館與公眾對話的窗口
——以“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為例

陳穎艷

（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福建 泉州 362000）

傳統的博物館往往由專業策展人、藝術投資人等小部分文化精英來決定展覽展品的選擇、選擇的標準、展出的方式以及展廳的設計布局等。博物館主要與這些文化精英人士產生互動，而公眾則單向、被動地接受博物館的藝術信息和視覺信息的輸出，所以博物館定義藝術的功能也主要由這些文化精英人士決定，公眾在博物館功能的發揮上起的作用微乎其微。①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是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與泉州廣播電視臺904交通廣播聯合發起的展覽，于每年夏天啟動，次年元旦正式開幕，至2022年已舉辦了三屆。展覽吸引了眾多藝術愛好者參與，是博物館與公眾對話互動的有益嘗試。

1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概況

1.1 創作主題

第一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不限主題，藝術創作者可依據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館藏文物及固定陳列的內容來創作作品。

1974年發掘出土的泉州灣宋代海船是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的鎮館之寶。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與中國海外交通史研究會在20世紀90年代共同成立了中國古船模型研制中心，組織聘請全國各地的專家學者和優秀的造船老師傅擔任客座研究員，擬訂了200種中國歷代著名船型的研制方案，啟動了我國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古代木帆船科學復原工程，經8年的努力，共完成了156種船型的復制工作。中國江河湖海各水域船模也是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的特色收藏。因此，第二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以“船”作為主題（圖1），也是希望博物館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能夠乘風破浪。

圖1 第二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海報

“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項目于2021年7月25日被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成為我國第56項世界遺產。2022年元旦開幕的第三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圖2），我們決定以“光之城”為主題，希望藝術創作者聚焦于泉州這座宋元時期被譽為“光之城”的奇瑰無比的國際貿易大都市。1271年8月，意大利猶太商人雅各·德安科納歷經漫長的海上航行后抵達泉州，他在《光之城》（the city of light）一書中描述了這座城市：“有法蘭克人、薩拉森人、印度人、猶太人，還有中國的商人，以及來自該省鄉鎮的商人，一年到頭它都像一個巨大的交易市場，因而在這里你可以找到來自世界遙遠地方的商品。”“我看見停泊在這兒的大海船、三桅帆船和小型商船，比我以前在任何一個港口看到的都要多，甚至超過了威尼斯。”雅各筆下的泉州城貿易繁盛、絢麗斑斕，街上有著無數油燈和火把，到了晚上整個城市被映照得特別燦爛，在很遠的地方都看得到，由于這個原因，人們稱這座城市為“光之城”。泉州項目申遺成功之后，我們希望公眾更多地關注作為宋元中國世界海洋商貿中心的泉州城，保護、傳承并利用寶貴的世界文化遺產進行藝術創作，以展現和宣傳世界遺產的美和價值，因此選定“光之城”作為第三屆“泉州寶藏”主題。

圖2 第三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海報

1.2 具體流程

每年夏季，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會舉辦新一年度“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的啟動儀式及創作主題發布會，展覽作品的征集也同步開啟。自秋季開始，會向藝術家開放不同主題的藝術沙龍，并由博物館人員進行相應主題陳列的講解，深入推介館藏文物。此外，與媒體開展系列合作，通過電臺訪談、直播、短視頻推送、新聞報道等多種形式進行博物館文物及展覽的宣傳。作品征集截止后，經篩選后布展，于次年元旦正式開幕。

以第三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為例，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于2021年8月16日晚上舉辦啟動儀式及創作主題發布會，邀請了媒體代表、地方美術家協會及高校美術教師代表等嘉賓參加，發布新一屆藝術展創作主題為“光之城”，闡述主題選定的由來及含義。發布會結束后，與會嘉賓“夜探”博物館，參觀新的固定陳列“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世界遺產總展示館，在博物館工作人員的講解下深入了解列入世界遺產的泉州22個遺產點的價值及內在聯系。

為了幫助藝術愛好者深入理解“光之城”的主題，開拓創作思路，探討從“藝術靈感”到“藝術作品”更好的實現路徑，2021年9月4日起，從傳統文化的商業應用、當代藝術與造型、城市特色文創品等角度出發的三場主題藝術講座向藝術家開放，藝術愛好者可自由報名參與。講座之后由博物館人員帶領藝術家參觀博物館展陳，從中汲取創作靈感。

作品的征集時間由主題發布會當日開始至11月底截止，作品類型涵蓋平面設計、產品類、裝置類、空間類、數字類等。第三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于2022年1月1日正式開幕。

2 博物館與公眾對話的窗口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通過與媒體的密切合作，使展覽得到了公眾極大的關注，優秀藝術家和博物館人共同推動博物館館藏文物的宣傳，讓文物“活”起來，吸引許多藝術愛好者參與展覽作品的創作，展品類型豐富（圖3）。此外，與多方力量建立并保持合作，最終達成博物館與公眾之間有效的互動和雙向交流。

圖3 插畫作品《海絲之光》（作者：崔夢璇）

2.1 與媒體的密切合作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是由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與泉州廣播電視臺904交通廣播共同發起的展覽，從誕生之際起，就與媒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從展覽主題發布到藝術作品的孵化，到最后展覽對公眾的開放及宣傳，整個流程都有很高的媒體曝光率，因此這個展覽得到了眾多泉州當地藝術愛好者及其他城市藝術家的關注與參與（圖4）。

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的研究人員與電臺廣播節目合作，錄制《泉州寶藏——磁灶窯與海上絲綢之路》《泉州寶藏——渡海觀音和德化窯》《泉州寶藏——當年全世界最會做生意的人都在泉州》《泉州寶藏——阿拉伯人在泉州》《泉州寶藏——十字蓮花，元代泉州基督教》等主題的系列訪談節目，向聽眾介紹特色館藏文物、專題展陳與海洋文明等。泉州廣播電視臺主持人受邀擔任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的首席媒體推薦官，促進博物館面向公眾的對外宣傳。

2.2 公眾參與展覽文創衍生品的創作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孵化出了一批展覽文創衍生品。從第二屆藝術展開始，逐步有文創作品參展。藝術家基于館藏文物或展覽主題進行創作，第二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孵化作品《HANA（海娜）》，以泉州漁女——惠安女形象為創作元素，得到了好評并獲得潮玩設計大賽大獎。

此外，也有基于印度教石柱上的毗濕奴化身和濕婆苦行像創作的冰箱貼等。游戲類的文創衍生品有一款《宋元泉游大富翁》游戲。泉州是中世紀外國旅行家筆下流光溢彩的“刺桐城”，馬可·波羅曾描述道“印度一切船舶運載香料及其他一切貴重貨物都會來到刺桐港”“亞歷山大或他港運載胡椒一船赴諸基督教國，乃至此刺桐港者，則有船舶百余”，意大利商人雅各在《光之城》里寫道：“人們可以見到來自阿拉貢或威尼斯、亞歷山大里亞等地的商人，還有黑人商人以及英國商人。在城里，人們還可以聽到一百種不同的口音。”從這般商船云集、貿易繁盛的景象里誕生靈感而創作的《宋元泉游大富翁》游戲，以泉州22個遺產點為線索制作地圖，讓游戲者化身宋元商人，前往彼時的刺桐城游玩。元旦展覽開幕期間，該作品使用56平方米的巨幅噴繪地圖，真人玩家可行走其上，享受沉浸式游戲體驗。

2.3 類型豐富的參展作品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的一大特點是參展作品的題材廣泛、類型豐富。比如第三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有一件音樂作品《妙音鳥》，它的靈感來源于開元寺大雄寶殿斗拱的24尊飛天樂伎，飛天樂伎融中國飛天、印度妙音鳥、歐洲安琪兒等中外造型藝術于一體；也有基于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泉州22個遺產點創作的一整套世遺主題紅磚磚雕、世遺主題德化白瓷作品、遺產點系列圖標設計等。

從“垃圾是放錯地方的資源”這一理念出發，將被丟棄的物件回收再利用，重新打磨，使其煥然新生，組成一艘寶藏時空飛船名為《船不垃圾》的作品，是第三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里富有特色的裝置作品之一。

此外，還有大型的滴水獸作品參展，滴水獸是閩南老建筑上用于排水的構件，有魚、獅子等造型，創作者將其放大制作成藝術作品。有一些小朋友以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館藏文物為題材，用版畫的形式加以描繪，如將印度教起辟邪作用的裝飾石——“惡魔”石刻繪制成可愛的版畫作品。還有各種表達“光之城”主題的繪畫作品，比如用油畫棒手繪泉州古城古街巷的古厝古門，取名“家門”系列（圖5），也別具一格。

圖5 《家門》（林小斌）

2.4 與多方力量建立合作

第三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由當地文旅局主辦，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泉州廣播電視臺904交通廣播承辦，參與執行及協辦的單位有泉州市鯉城區藝術家協會、鯉城區動漫與藝術研究會、泉州市動漫產業協會、泉州師范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華僑大學動畫系以及動漫、品牌IP、文化空間相關的文化公司等。通過與學校、媒體、文化及藝術機構的合作，共同推動更大范圍的藝術愛好者參與作品創作，第三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還把展覽廣告投放到泉州機場，提升了展覽的影響力。

此外，展覽與茶飲店合作，通過其200家門店進行“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海報宣傳，并衍生了泉州首款博物館聯名茶飲。借助社會各方力量，提高展覽宣傳力度，拉近博物館與公眾的距離。

在第三屆“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開幕式上，我們得到文化公司的技術支持，采用了一位虛擬形象與泉州廣播電視臺主持人一同搭檔主持，虛擬形象在開幕式現場屏幕上以卡通女孩的形象展現，由大學生志愿者在幕后配音并搭配動作，屏幕上的卡通女孩同步展示動作與聲音，極具親和力，也十分有趣。這種新技術手段的嘗試帶來了耳目一新的效果。

2.5 博物館與公眾的雙向交流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圖6）讓博物館的文物“活”起來，藝術創作者們從藝術家的角度，將文物繪制成動漫風格，甚至抽象風格，不少作品較為活潑，青少年群體及普通民眾會覺得文物不再那么遙遠，更愿意去了解文物背后的故事及價值。

圖6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海報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是一個互動性較強的展覽，比如建立報名藝術家的聯絡群，通過福建省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微信公眾號推送藝術沙龍等活動的報名鏈接，在藝術沙龍結束后帶領參與者參觀博物館不同主題的展廳，圍繞相關的文物或泉州海外商貿史進行深入的講解和挖掘，在普及博物館館藏文物知識、介紹相關展陳內容的同時，帶給藝術家創作靈感。這是一個雙向交流互動的過程，我們把博物館的知識傳遞給藝術愛好者，他們在消化吸收了之后，進行藝術創作，形成藝術作品，藝術作品入選為展覽的展品之后，又實現了藝術上的傳播，將文物信息、博物館資源進行二次展示與傳播。不少藝術家也有自媒體，他們會把自己創作作品的過程進行拍攝、剪輯，分享給更多的人，讓相關的歷史知識得到傳播，也使展覽更具影響力，使整座城市與博物館產生更緊密、更深刻的聯結。博物館對大眾來說更加親切，也讓公眾更愿意走進博物館、了解博物館。

3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的未來

在新的形勢下，博物館逐漸關注到公眾對博物館的重要意義，從而采取多種方式促進公眾參與。較為常見且近年較為流行的方式是“體驗式參與”，如組織觀眾參加相關的培訓課程、講座、游戲和體驗活動，使公眾在一定程度上參與到博物館組織的學習性、體驗性的活動中來，進而使博物館的“神圣性”“嚴肅性”形象有所改觀。即便如此，在這樣的方式下，公眾對博物館來說仍舊是外來者。他們更像是博物館單一價值觀念被動的接受者、傳播者，而非主動性的參與者和建設者。②

連續舉辦了三屆的“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喚起了泉州當地藝術愛好者的熱情，他們積極報名參與作品的創作，實現了公眾參與制作自己的展覽。公眾的參與度以及與媒體的密切合作，也使展覽的傳播力得到幾何擴大。在展覽期間以及展覽開幕之前的藝術作品孵化階段，博物館與藝術愛好者的互動使公眾更有參與感，與博物館產生共鳴。

“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對于博物館來說是一場探索和嘗試。在與公眾的互動—交流—共鳴的基礎上，共同推進了博物館及城市歷史主題的藝術創作。與公眾實現雙向交流的同時，也促進了博物館影響力的提升。

每年的元旦，“泉州寶藏”新年藝術展成為送給泉州市民的一份禮物。今后，對于報名作品的篩選上可做進一步的優化調整，同時在布展時可提升展覽的敘事性，讓來自不同人群、不同風格、不同類型的展品，以更清晰的敘事呈現，讓展覽的展陳形式更加新穎有趣。此外，進一步豐富展覽配套活動，有助于繼續激發公眾的參與熱情，推動優質作品的誕生。

注釋

①周鍵.如何定義藝術 丹托藝術哲學再認識[M].上海：文匯出版社，2018.

②鄭茜.人類學視野下的博物館收藏、展示與詮釋[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