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構主義設計思維在嘻哈風格服飾中的表現

許嵐舒

（北京服裝學院 美術學院，北京 100029）

1 嘻哈文化風格服飾

嘻哈文化最初起源于20 世紀70 年代的美國，帶有非洲原始部落的色彩，與特定時代社會發展背景有關，隨之演化成為一場全球性的文化運動。20 世紀70 年代的紐約，約97 個國家和地區的移民集聚于此；各種文化碰撞雜糅，充斥著不公與骯臟、暴力與混亂，沒有規范的制度管轄。布朗克斯，一個中下層移民街區，這里是以非洲和拉丁美洲后裔居民為主的聚居區。曾是美國犯罪率最高的區片，經濟危機導致極高的失業率，由于根本上的不受重視，加之充斥著種族主義的歧視。因此，這里的人們文化程度低、素質低、就業困難。貧窮限制了該地區經濟的發展，就是在這樣一個復雜落后的情境下，黑人群體漸漸形成了一種屬于自己的特殊流行文化方式來尋求樂趣，發揮黑人與生俱來的特長優勢，嘻哈文化也由此誕生[1]。廣義上的嘻哈風格的服飾版型較為寬松，廓形，圖案鮮明夸張，表現了穿著者的張揚真實的個性和不羈放縱的人生態度。通常可以分成街頭嘻哈風、運動嘻哈風、混搭嘻哈風[2]。嘻哈文化被歸于一種邊緣的亞文化，說唱音樂人這一群體的穿衣風格也跟他們的行事作風還有作品一樣，具有反主流、反常規、反時尚、反日常的特點，這一群體不僅試圖通過服飾風格反抗社會主流文化及其群體的約束、教條、訓導和規范，而且要通過服飾確立自我定義的、與眾不同的身份，獲取新的自我認同和群體認同[3]。對于塑造和維護亞文化身份，衣著風格可謂至關重要，因為衣著風格往往表明個體與某一團體或“部落”的成員關系。這一點在嘻哈群體中表現得尤為突出，甚至可以說服飾決定了他們是誰[4]。

2 解構主義與服飾

解構主義，是二戰后一些法國哲學家與思想家為了反對西方形而上的傳統思想，進而提出了一種新的理論思潮——解構主義思潮[5]。一開始這種思想多在建筑中表現，就是在不斷打破原有序列之后再進行重組，20 世紀90 年代初被引進服飾設計領域，就是運用服裝的三大要素——款式、色彩和面料進行分解[6]，服裝設計的“解構”通過服裝的各個組成部分來看服裝，最早將解構主義帶入時裝界的是日本設計師三宅一生、山本耀司、川久保玲等人，最典型的解構包括里朝外穿、露出線頭和襯里，粗糙的毛邊，沒縫完的線頭等，都是設計師的有意為之[7]。通過解構重組的方式建立服飾設計的無限創新模式。解構主義讓服飾穿著主體對于服飾的表達有了更多的主觀能動性，讓服飾的塑造表現不斷流動和延展。解構主義服裝設計師“通過偶然機遇、荒誕組合、隨意堆砌、解構中心、解構抽象、解構具象等手段來即興創作，在不斷地解構中尋找藝術與審美的支點”[8]。解構主義沒有方法論，因為它叫解構主義，它充滿了無限可能性，沒有規則，有的是不斷打破規則，在隨意中感受自由，因此在解構主義的服飾穿搭、服飾設計中，會有豐富的靈感迸發和審美觀照。齊美爾認為時尚是個體模仿和從眾心理，凡勃倫說時尚是時間和金錢的外在體現，福柯認為人類身體的社會性外顯。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時尚與社會、經濟、人群、消費息息相關，那么嘻哈風格服飾中的解構主義表現就是反時尚的，反消費主義的。

3 說唱音樂人服飾的解構表現

3.1 解構穿搭方式

嘻哈音樂人服飾中的解構穿搭方式，一種方式指的是，改變一個服飾元素的日常穿著方式，有時也可以一衣多穿。比如將原本戴在脖子上的圍巾或者毛巾蓋在了頭上，說唱歌手周延就曾經將毛巾蓋在頭上，如圖1；踩住原來當板鞋的鞋后跟，然后當拖鞋穿；將外套只套在一個肩膀上當披肩穿；將外套或是褲子反過來的一面穿在外面等；另一種方式指的是，多元重組的混搭方式，原本在日常是單穿一件的單品，使它變成內搭，比如在夾克衫與連帽衫的組合中，連帽衫就變成了內搭；在襯衫與短袖的組合中，襯衫就變成了內搭。上述解構穿搭方式的核心要義在于穿著主體的主觀能動性與創造性，服飾的表現不再局限于服飾本身，也不在于“穿”而在于“搭”，肢解了服裝傳統的穿法和穿著位置，擴大了一件服裝的可穿性和展示形態，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個性、心情去不受桎梏地反常態地、發揮想象地混搭，服飾在他們的穿搭中產生了無限的可能性，很難買到全世界只有一件的衣服，但是可以通過這樣的解構穿搭去構建他們與眾不同的形象與和文化認同，給日常生活也帶來了新鮮的造型體驗。在這些服裝造型中，服飾設計也不是胡亂設計的，也是遵循了一定的設計思維的，雖然不是符合正向設計思維中發現-解決問題那一套模式，但也是符合了其他設計法則的，比如變異設計思維、發散設計思維、無理設計思維[9]。

圖1 說唱歌手周延圖源自《中國有嘻哈》截圖

3.2 解構服裝樣式

嘻哈音樂人的服裝樣式和面料，一種是過于寬松的版型（通常是H 型），這種廓形和社會經濟也有一定的關系，20 世紀70 年代，中東戰爭導致的石油危機引發了一系列的全球變動，箱型、H廓形服飾設計生產的流行加速，因此這類服裝版型不全是審美趨勢的作用，更大程度上也有社會經濟的影響[9]。還有超常鮮亮的顏色，極端花哨繁復的涂鴉，刺激眼球的圖案，醒目且含義具有沖擊力的文字，褲襠過低的褲子，也就是垮褲，垮褲風潮最先流行于20 世紀90 年代紐約街頭，它的流行受監獄文化影響很大。穿垮褲被視為是挑戰了握有執法權的警方和制定校服規則的校方的權威，因此，年輕人將其作為綁匪或者暴徒生活方式的象征——褲子的“垮”度與“惡棍”的惡劣程度成正比[10]正如20 世紀60 年代歐洲的“垮掉的一代”，這些看似放蕩不羈的青年，他們的著裝都是個人理念和情緒的宣泄。他們的服裝的材質、顏色、圖案、版型等設計元素都是圍繞著“over”這個特性去表現的，街頭嘻哈風格服裝的色彩搭配強烈而絢麗，多使用純度極高的顏色，或者是以強對比色、長調對比色來搭配穿著。街頭嘻哈風格服裝中色彩的使用向來沒有任何約束，而是自由發揮，這為服裝設計師們提供了很大的想象空間[8]；一種是故意做臟做舊做破的肌理，這種故意做舊的肌理和20 世紀60 年代的嬉皮士群體喜歡的舊衣服穿著有異曲同工之處，并不是買不起新的衣服，二是對消費主義和物質生活的戲謔和不屑。另外一些牛仔面料上的有意為之的撕裂狀的破洞，給服裝的整體風格增添了一些不羈的感覺，根據變異設計思維，推翻常規牛仔褲直筒的設計，將褲腳剪裁成前后長短不一的樣式，或是加毛邊；還有一些平日作為特殊用途的服裝，比如防彈馬甲、浴袍、雨衣等，被用來加以改造或是直接穿在身上，這在嘻哈音樂人的穿搭中也是不足為奇的裝扮。還有局部圖案的拼貼疊加，如格紋、條紋、花紋等以及廓形的疊加形成了局部與整體的對比，圖案有時也會經過一些變形、錯亂、扭曲、顛倒、放大、縮小、分裂等手法應用在解構主義的服裝中。有的說唱藝人還會自己為自己的廠牌設計服裝，比如印有“丹鎮北京”字樣短袖，更突出了廠牌身份小團體的歸屬感、認同感和差異感。對服裝樣式的解構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這是無理設計思維的體現，改變人們的固有印象和常理認知。給服裝做加法，比如加裝飾（玩偶、貼紙、徽章、別針、小包、領帶、腰帶、紐扣、綁帶、拉鏈等）、刺繡、印花、釘珠、褶皺、鉤花、彩繪、手繪、打結、重復單一的元素排列等；給服裝做減法，比如剪裁（修改長短、剪特殊形狀等）、鏤空、抽絲、爛花、腐蝕、磨毛、破損等；給服裝變個形，比如重新染色、將褲子的一部分拆卸下來裝在上衣的袖子上（拆卸組合法）等。解構服裝形式，破壞肢解傳統認為的形式法則，所謂的對稱、和諧、有節奏感、比例美、統一等等，都被放棄忘記，可以不對稱，可以不和諧，可以殘缺，可以破碎，可以不符合黃金比例，像是無視，像是嘲諷，像是抨擊，像是挑戰。

3.3 解構裝飾

常見的嘻哈風格的首飾，比如麻花鏈、古巴鏈、鑲鉆手表、連指戒指（如圖2 說唱歌手姜云升就曾在網絡節目《說唱新時代》中帶過連二指的戒指）、奔馳項鏈、耶穌項鏈、寶石鑲嵌的牙齒等，解構主義風格的嘻哈裝飾，一種指的是反常規的裝飾元素形態，如超長規格的項鏈、超大體積的吊墜、不規則形狀的眼鏡、彩色的墨鏡、奇形怪狀的耳飾、組合形式的裝飾（耳環和項鏈的組合、眼鏡和項鏈的組合等）、帽子兩邊的飄帶、垂簾型裝飾（如圖3說唱歌手夏之禹在《說唱新時代》的第一期就戴過類似樣式的帽子）、半指手套、緊身袖套、背帶上的馬甲、奇形怪狀的挎包、臉飾（面具、涂鴉、貼紙等）、一圈又一圈的念珠、佛珠等；另一種指的是不同尋常的裝飾方式，也就是裝飾位置的轉換，比如將鏈子掛在褲子上、將玩偶裝飾在服裝上（如圖4 說唱歌手李佳隆曾把自己女友送給他的小玩偶戴在袖口上）、金屬化的身體（在身體一些部位打上唇釘、耳釘、舌釘等）、紋身、多重項鏈的疊戴、項鏈戴在衣領上而不脖子上、帽子遮住眼睛、眼鏡架在帽子上或是戴在額頭上或是戴在后腦勺上、將小包掛在腰間等、對球鞋進行解構裝飾，換掉原來的鞋帶，在鞋上掛上小的麻花鏈，在鞋面上涂鴉，總之有各種各樣的改裝方法。近年來，滑板鞋品牌vans 推出了自定義定制鞋的服務，用戶可以在鞋上進行選擇，對鞋的各個部位（鞋舌、鞋面、鞋帶、鞋后跟等）進行設計，這樣用戶就可以獲得了獨一無二的屬于自己的鞋子，并且還參與了設計。

圖2 姜云升手戴連指戒指圖源《說唱新時代》截圖

圖3 夏之禹圖源《說唱新時代》截圖

圖4 李佳隆手戴小玩偶圖源愛奇藝視頻截圖

3.4 解構季節

解構季節穿搭分為反季節穿搭和反季節混搭。反季節穿搭指，夏天穿貂毛大衣羽絨服，冬天穿短袖戴毛線帽；反季節混搭，如：毛線帽與短袖的混搭，衛衣與中褲的混搭，羽絨服和短褲的混搭，短袖與長靴的混搭等等，除了反季節服裝單品的搭配，另外還有反季節面料的搭配，比如皮草和薄紗的結合，在對比中凸顯反差與質感[11]。其實這除了是一種解構服飾表現之外，也是適用于北方一些城市的一些時期的，“早穿棉襖午穿紗”，有時也是溫度需要，而不是因為時尚美觀。日常生活中人們穿衣在很大程度上都受到了自然條件的制約，溫度是影響人們穿著的一大重要因素。關于服飾起源，有很多種說法，其中一種說法就是蔽體，蔽體除了遮羞之外也是為了御寒，但是在嘻哈音樂人的穿搭中，季節和溫度似乎變得沒那么重要了，解構季節穿搭體現了嘻哈熱愛者對自由的渴望以及不受束縛的吶喊。

3.5 解構時代

近年來在嘻哈風潮中還出現了一些極具未來感的服飾風格，同樣，他們的音樂也充滿了實驗感。比如模擬外星人的頭盔、仿科學實驗戴的護目鏡、太空宇航員風格、賽博朋克風格的服裝、蒸汽風格、具有智能功能的服裝、盔甲等。這些風格的服飾凸顯了未來感，是一種超越時代的穿著。有時還會以發光二極管、ABS、PVC、電子線路板、塑料、紙張、金屬、鏡面皮、炫彩鐳射tpu 之類的材料作為飾物掛在身上，或許在一個世紀之后這樣的裝扮會變成主流。除了未來感的穿搭之外，復古感也是另外一極的解構時代。古著vintage、復古未來主義Y2K 風格，這些風潮正是這幾年來在嘻哈音樂人中被追捧的。古著并不是復古，古著是真正從很久之前遺留下來的服飾單品，所以它并不是一種設計手段，是真正的“古”，在嘻哈這樣一個充滿了現代感的流行文化中，在復古音樂節的現場，嘻哈音樂人和愛好者的古著vintage 看起來很特別。復古未來主義就是復古與未來的交織，回溯經典與展望未來，是曾經的人們對于未來感的定義和向往，有時會配合音樂作品在表演和視頻短片中一起展現給觀眾，帶大家穿越時代，懷舊中感受先鋒，逃離現實，實乃一場視聽盛宴。《說唱新時代》的一期節目中，C-Low 的作品舞臺《Super-fly Producer Life》中，如圖5，流蘇設計一直從復古紫襯衫的肩線延伸到袖口，配合著超未來的beat，臺下和屏幕前的觀眾和他完成了一場時空旅行。

圖5 C-low 表演造型圖源《說唱新時代》節目截圖

3.6 解構性別裝扮

解構性別也指無性別，雙性別、中性化、性別重疊、性別界限模糊。無性別主義主張性別自由，個性化多元發展，反對審美上的趨同[12]。男性可以穿普遍眼光中具有女性特質的裝扮，女性也可以穿普遍眼光中具有男性特質的裝扮。男裝可以采用富有女性柔美特質的圖案，女裝可以使用男性化的硬性廓形結構。男性偏女性的裝扮有：涂指甲油（比如新生代嘻哈音樂人王琳凱有段時間就涂上了黑色的指甲油）、戴具有女性特點的元素裝飾，如珍珠項鏈、耳環、耳鏈等、穿鮮艷的富有女性意味的顏色的服裝、高跟鞋、裙裝、留長發、穿具有女性感覺的面料的服飾，如薄紗、蕾絲、雪紡等，男人穿裙子這種現象其實已經見怪不怪了，蘇格蘭男人穿長裙就是非常正常的事情，JPG2009 年1 月發布的哥特風男裝半裙還邀請了約翰尼·德普做代言，因為他平時很喜歡拿襯衫圍在腰間當裙子穿[9]，雖然上述男性不屬于嘻哈音樂人也可能不是嘻哈愛好者，但是這種男著女裝的現象其實在時尚界是早就被包容的，甚至被推廣的，所以在嘻哈文化這樣更加包容的文化語境下，這種現象更是會被發揚和推崇；女性偏男性的裝扮有：留寸頭、頭的一邊剃頭發另一邊留短發、穿男款服飾等。或是性別特質的混搭，“雌雄同體”的形象展現，例如裙裝和褲裝的結合。其實大眾眼中的普遍意義上的男女性服飾元素，都只是集體無意識的產物，嘻哈風格穿搭無視了這些社會眼光，讓穿衣打扮更加自由平等，打破了所謂的性別穿衣壁壘。

4 結語

嘻哈音樂人的服飾正是以這樣的解構的穿衣方法，形成了一派出眾、新奇、陌生化、反叛、非主流的風格特點。這些青年人用迥異于主流時尚的風格發泄對當前社會的不滿，通過服飾彰顯與眾不同的個性。所謂的被概括出來的街頭、運動、混搭并不能完全形容嘻哈音樂人的服飾表現，而是一種反叛性的、反日常的、反常規的、反常態、反時尚、解構的的風格表現，擁有這樣的表現不管穿什么樣式的服裝，都可以表現出嘻哈文化內核中的自由、反叛、真實的精神。受解構主義思潮的影響，后現代社會，人們常用一種個人化的風格和方式對各種傳統審美方式進行自覺的反抗和消極解構，重新表達對美、世界和生活得體驗和認知。嘻哈青少年群體以“叛逆”的行為開始嘗試新的著裝樣式，底層、不入流夸張的服裝風格興起，原本穩定在服裝上的“結構主義”受到沖擊，不斷向解構主義邁進[13]。解構主義的反理性、顛覆性、破壞性、重構性就仿佛是為嘻哈文化服務的，在嘻哈風格的服飾穿搭中渾然一體，似乎他們互為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