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內耗與人生出口

提到余華，你一定聽過他的那本經典文學作品《活著》，他不僅是一位寫盡人性的作家，還是個金句頻出的“段子手”。羅翔是中國政法大學的教授，在B 站和網友們科普了許多法律案例。最近，兩位老師展開了一次特別對話。

兩位老師怎么知道彼此的？

余華：我關注B 站非常早，但我一直是免費使用，后來因為羅翔，我付費了。我覺得他講得很有意思，用一種讓人很愉快的方式去了解這個社會。

羅翔：余華老師大部分的書，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就看了。學法律會有很多案例，這些案例是真實發生的，是討論人在某種情境下做出的某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文學作品是把一個虛構的人、一個虛擬的背景無限展開，這些虛擬又來源于真實。很多作品都會讓我們不斷去思考，這個世界一定是有苦難的、有罪惡的。法律就是為了解決社會的失序、社會的罪惡。對于“隨波逐流”，二位有什么樣的看法？

余華：大家都是隨波逐流的，哪怕最成功的人，也是隨的波對了。你進入大海，海流有不同的方向，有的帶你到最近的岸，有的可能帶你漂向遠方。我們在這個社會中的選擇，無論是大膽的還是謹慎的，其實都是在社會規定中的選擇。

羅翔：這種隨波逐流，相當于大海中有很多洋流，有的洋流往這邊，有的洋流往那邊，但個體太渺小了，會有看不見的手把你往這兒帶往那兒帶，但只有死去的東西才會真正隨波逐流。當小溪流過，那些死去的昆蟲尸體、枯萎的樹葉會隨波逐流，但凡活著的東西，一定會對抗這個潮流，只是在對抗的時候，有的時候可能隨著潮流游一點，也可能會朝著相反的方向。現在“精神內耗”這個詞很火，兩位老師怎么看？

余華：寫作就是內耗，我已經寫了40 年，內耗了40 年。寫作就是在尋找出口，等找到出口了， 精神內耗就結束了。它一方面可能是消極的，但其實也是一種積極的情緒，如果什么都不內耗的話，尋找出口的動力都沒有了。精神內耗在某種程度上，是在尋找自己人生的出口。

羅翔：內耗就是內部損耗。那不是符合熱力學第二定律的嗎？只有生命歸零了才會不內耗。如果內耗在一個合理區間，會讓你在危險中碰到機遇，所以要用積極的眼光去看待。人生就是這樣，躺平有時，積極有時，休息有時，工作有時。我們應該怎么和時代保持一種積極健康的關系？

余華：社會這個劇場，劇情不是我們自己決定的，但臺詞是。一個人想和時代保持好關系的話，把自己的臺詞說好就夠了。有的時候臺詞會改變劇情，某一個人說一句話以后，情節變了。所以，要相信自己的力量會改變劇情。

羅翔：非常認同。蝴蝶翅膀的振動會改變整個亞馬孫，甚至是世界的氣候。很多人懷揣著改變世界的夢想，但是人最需要的是改變自己，影響自己才能夠影響你周邊的人。人這一生， 用柏拉圖的比喻說，就是在走出洞穴。我們希望看到火光，希望有一種力量能夠帶著我們走出洞穴。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讀書不就是讓我們走出這種時代性的偏見嗎？行路不就是讓我們能夠走出地域性的偏見嗎？它們讓你以包容的心看待世界，也能夠接受自己的有限性。

（摘自“嗶哩嗶哩”微信公眾號，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