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話題壁詩

◎ 雷克昌

古代文人寫了東西，罕有公之于世的傳播媒介，題壁文學因此應運而生。題壁文學，當然不限于題詩，也題文。卻以詩詞居多，且佳作迭出。蘇東坡曾慨嘆“壞壁無由見舊題”，足見他是題壁的“慣犯”了。他游廬山時，《題西林壁》那首七絕，已是婦孺皆知。

南宋腐敗的統治集團，只顧在京城里游覽名勝，聽歌看舞，全不想到收復失地。有位叫林升的，在臨安旅店墻上題詩云：

山外青山樓外樓，

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寫出了郁結在人民心頭的憤恨，末句警告那些醉生夢死、忘卻國難的人說：汴京淪陷之前，也是這樣的啊！在通往南宋京城臨安的官道上，有一處叫白塔橋的地方，出售《朝京里程圖》。路過那里的官員，都要買上一份用來計算進京的路程。有人大膽地在驛站的墻壁上題了這樣一首詩：

白塔橋邊賣地經，

長亭短驛最分明。

如何只說臨安路，

不較中原有幾程！

諷刺那些官員們，只注重進京的路程，不關心中原失地的收復。高宗建炎年間，在繁華的吳江長橋上，有題《水調歌頭》詞者，給當時急于跟敵人議和的統治者以強有力的鞭撻與諷刺。詞云：

平生太湖上，短棹幾經過。如今重到，何事愁與水云多？擬把匣中長劍，換取扁舟一葉，歸去老漁蓑。銀艾非吾事，丘壑已蹉跎。鲙新鱸、斟美酒，起悲歌。太平生長，豈謂今日識兵戈！欲瀉三江雪浪，凈洗胡塵千里，不用挽天河。回首望霄漢，雙淚墮清波。

這首詞曾傳到了宋高宗那里，高宗巡師江表，途經吳江長橋時，還親自去察看過題壁詞的手跡。他派人四處察訪作者，但終無下落。

題壁詩中亦有純屬文字游戲之作，如有人見楞伽山殿壁內題滿詩句，即在外墻題詩云：

多日不見詩人面，

一見詩人丈二長。

若非詩人長丈二，

緣何放屁在高墻。

旨在諷刺于壁題詩，污損墻壁者，卻不知亦自己嘲弄了自己。誰讀了此詩，能不彎腰捧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