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文化的傳承
——中國古代青銅器饕餮紋飾研究

袁洪升（單縣博物館，山東 菏澤 274300）

中國古代青銅器是我國傳統文化的瑰寶，對于研究及考證古代文明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商周是青銅器發展繁盛的時期，在這一時期，青銅紋樣發展到達巔峰。青銅器的紋飾大多數是動物圖案，其中饕餮紋飾較多；同時，由于該紋飾具有特殊的構圖特點，大多數學者利用其研究古代的文明。相關饕餮記載顯示，古人對饕餮描述較多。例如，古書《山海經·北次二經》中提到“饕餮，其形狀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齒人手”；《史記·五帝本紀》中的記述是帝鴻氏之不才子“渾敦”、少皞氏之不才子“窮奇”、顓頊氏之不才子“梼杌”，以上合成“三兇”，加上縉云氏之不才子“饕餮”合成“四兇”。由饕餮的古書記載描述可知，饕餮是古人對美好品德的追求，是威嚴及權力的象征。

一、青銅器簡介

青銅器主要是指用銅和錫經過燒制和鍛造后得到的一種器具，該器具最早起源于夏代末期，是青銅器文明的重要體現。在我國古代，青銅時代自公元前兩千年開始，從夏代到秦漢時期經歷了15個世紀，是我國古代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珍貴的歷史價值與觀賞意義。青銅器在世界各地均有發展和記錄，是人類文明發展的象征和依據。其中，青銅器上的紋飾是古時文化發展變遷的一種符號。根據相關青銅器考證資料，在六千年前的古巴比倫流域文明及蘇美爾文明時代就已經出現帶有紋飾的青銅器具，青銅是古代世界文明的重要象征。中國青銅時代久遠，中國因古代青銅器制作技術精湛、器具精美而舉世聞名，并享譽世界，青銅器是我國古代先進文明的體現。特別是在青銅器的紋飾發展上，每個時期青銅器的紋飾圖案及雕琢方式具有差異，其藝術表達方式也各有特點，揭示了當時青銅文化發展的特征及歷史文明的變遷，為后世研究古代文明起源與發展特點提供了可靠的考證物品。

二、青銅器饕餮紋飾的文化內涵及價值

饕餮紋飾是特定時代及文明的產物，具有極其豐富的文化內涵及價值。饕餮紋多以正視獸類顏面的方式進行構圖，講究左右對稱，當進行身軀刻畫時，也同面部刻畫遵循對稱原則。獸面內涵豐富，通過雕琢不僅可以刻畫其喜、怒、哀、樂等表情，而且還可以表現出莊嚴、威武、兇惡等態度。古人在進行青銅器紋飾設計時，多考慮宗教信仰等，并根據器具的用途和功能進行特殊設計。在對青銅器饕餮紋飾的設計研究中可以看出，早期人類思想較為固化，對于自然、神靈、天地充滿敬畏的情感，因此，該時代的青銅器多以“敬鬼神”為主題。在這一階段，人們將青銅器作為接近天地的靈器，并認為通過青銅器可以促進與祖先神靈之間的溝通，由此商代青銅器饕餮紋飾具有較強的宗教特點，且大多應用于先祖祭祀、祈求神靈保佑等活動。

（一）青銅器饕餮紋飾的文化內涵

在青銅器饕餮紋飾的發展過程中，不同時期的人們對饕餮紋的審美也存在差異，進而形成了多樣化的饕餮紋飾。其中，在饕餮紋飾的設計中，角紋設計的演變更加明顯，從最初的鹿角、牛角，到后來的虎耳，都體現了不同時期的審美特點。同時，饕餮紋的其他部位在不同時期也存在不同的變化，比如一些特殊的部位，從外翻口轉化到張口；饕餮的尾部特征也從內卷轉換為外卷。饕餮紋飾設計的轉變，貫穿于整個青銅器饕餮紋發展的始終，饕餮紋飾的不同變換彰顯了人們對文化的不同認知。根據饕餮紋轉變的資料可知，饕餮文化的內涵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商代人將饕餮作為重要的形象裝飾，將國家的權力與威嚴置于青銅禮儀之上，并期望借助祭祀儀式佑護國家及其子民。另一方面，饕餮是古代神話中的形象，人們通過將其刻畫到青銅器上，表達人們對神明的敬畏。例如，殷墟婦好方彝中的鳥紋及饕餮形象附近設計有繁縟的云雷紋裝飾，該設計的內涵主要是模仿天空，將神話中的玄鳥與饕餮設計在天空中，以表現神明的形象，同時也反映了該時期人們對天地自然及鬼怪神明的敬畏。

（二）青銅器饕餮紋飾的價值分析

在青銅器上，饕餮紋飾通常與神明圖案相結合，作為祭奠先祖和神明的禮器，因此，青銅器饕餮紋飾的價值主要體現在祭祀活動中。在古代，統治階級為能顯示與天地神明溝通的能力，使自己的權力地位更加穩固，他們常常將青銅禮器設計成神獸的形象，試圖通過祖先神明的威懾力來獲得百姓的擁護。相關研究指出，青銅器的饕餮紋飾只是人們對祖先及神明敬畏情感的表達，并不是真實的神獸饕餮載體。但從饕餮及玄鳥的文化內涵可知，該說法具有較大的局限性，缺乏真實的考證依據。從大量商代文物考究可知，商代人認為對神明的敬畏如同對祖先的敬畏，并認為祖先的靈魂具有永生的特點，能庇護后人。這一文化特點與周代不同。因此，饕餮紋飾代表神明的說法不成立。在階級固化的西周和商代，人們賦予青銅饕餮紋神明的威嚴，是以此來麻痹群眾，進而更有利于教化，使得王權更加鞏固，上下階級更加明顯。

三、饕餮形象的考證及饕餮紋飾的由來

饕餮紋飾是我國古代青銅器具中常見的紋飾之一，最早發現于玉器與陶器上，在商周時期較為興盛。饕餮的形象自發現以來備受爭議，當前歷史學術界普遍認為饕餮紋飾是一種獸面紋。但李澤厚撰寫《美的歷程》時，將饕餮紋描述成牛頭紋。根據古書對饕餮形象的記載可知，饕餮與饕餮紋兩者的特點具有一定的差異。饕餮形象的記錄最早出現于《呂氏春秋》中，其中將混沌、窮奇、梼杌、饕餮比喻為兇悍的人?！掇o海》中記載饕餮是傳說中貪食的野獸，在鐘鼎器具上多刻畫其頭部形象作為裝飾。該描述與宋代金石家對饕餮紋的描述相似，即饕餮是對商周時期青銅器上動物紋的總稱。

圖1 宋仿饕餮紋銅鼎正面照

饕餮紋形象在古書中記載較多，其中王愛軍文集《饕餮》中對《呂氏春秋》記載中釋義為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經過對青銅紋路的歷代發展研究，人們將青銅上睜著眼睛，張著嘴，無身的動物紋飾稱為饕餮紋。在殷商時期，青銅器紋飾的命名無從考究，但商周以后，饕餮紋較為興盛，大多數是古人根據想象對饕餮形象及獨特性格的一種描繪，不同時期的青銅器上饕餮紋描繪的特點及形象也各不相同。在根據相關青銅饕餮紋飾的記載可知，青銅器中饕餮紋不是隨意刻畫，其中，饕餮紋主要出現在禮儀器具上，用于祭祀鬼神的儀式，以表達祈求福佑、去除不祥等兩種意愿。

四、青銅器饕餮紋飾的美學特征

（一）造型藝術之美

饕餮紋從造型上看，具有鮮明意識。青銅器上的饕餮紋形象普遍分為有首無面或元首有面兩者。這種表現形象不僅體現了古人在青銅器雕琢方面的技藝與豐富的想象力，而且還體現了當時統治階級與民眾的審美特點。饕餮紋造型極具辨識度，其中蘊含著豐富的神秘性與藝術性。在饕餮紋構圖方面，對稱性特點尤為突出，其中，饕餮紋造型的巨目、獠牙等特點更給人以直觀感受。饕餮紋遵循對稱構圖，以器具的中軸線或雕刻形象的鼻梁為基線，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對稱手法的運用，不僅能充分突出其莊嚴的形象，而且能從側面顯示出統治階級權力的不可侵犯性。

（二）“取象”藝術之美

饕餮紋形象充分體現了“取象”的藝術?！叭∠蟆钡乃囆g手法是在人們對事物形象了解不充分的情況下形成的一種藝術創作方式。饕餮作為古代神話中的神秘猛獸，其形象極具想象性。根據古書中對饕餮的記載可知，饕餮的形象是虎、牛、羊等動物的結合。其中，青銅器上饕餮正面造型中的角、目、眉、耳等細節中也突出了該特點。利用“取象”的方法對饕餮形象進行刻畫，使其更加具有神秘感。在中國藝術創作中，“取象”手法應用廣泛，該方法賦予中國藝術者以豐富的創作靈感。在饕餮形象記載及饕餮紋飾雕刻中，均體現了“取象”藝術的美感，突出創作者創作神秘形象的想象力，進而體現古代文化的發展特點及文化演變過程。此外，饕餮形象是中國古典美學的重要表現載體。李澤厚在《美的歷程》中詳細地闡述了我國古典美學的轉變過程，通過對藝術造型進行分析來探究古典美學從莊重到活潑形象的轉變，并總結了我國古代早期的藝術發展來源于抽象藝術。

（三）豐富的獰厲美

獰厲美是指由于事物猙獰可怖的形象喚起人們的想象，從而給人一種帶有神秘感、崇高感的美。李澤厚先生在其作品《美的歷程》中指出，古代青銅器中饕餮紋飾及其造型是獰厲美的表現，盡管其造型較為粗野，但是卻蘊含著豐富的美學藝術。饕餮紋呈現為一種變形、怪誕、風格化、可怖的形象，體現了早期統治者的威嚴及力量。通過宗教觀念、敬畏情感、豐富的想象力，結合刻畫的怪異獰厲形象，沉積一種濃厚的歷史力量，是古人對藝術美的感受。

圖2 宋仿饕餮紋銅鼎局部照

五、總結

青銅器中饕餮紋飾最早用于禮器，并逐漸被統治者用作祭祀禮法，是我國古典藝術及美學發展的產物，蘊含著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在古代，饕餮紋飾不僅具有裝飾作用，而且是統治者進行思想統治的工具，是古代文化特點的重要體現。在現代社會，對青銅器上饕餮紋進行深入的學習及研究，可以有效掌握青銅時代的文化知識，更有利于我國傳統文化的學習；同時，饕餮紋中蘊含的設計風格和理念也為現代設計發展提供了全新的方向及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