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印金填彩工藝在當代漢服中的應用分析

馬明澤

長春人文學院 吉林 長春 130119

緒論：在我國古代，服飾是區分社會等級的重要物品，所以紡織品的圖案裝飾制作工藝也成為了中國古代服飾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黃金由于其光芒色澤漂亮，物理性能卓越，一度成為被古代上流社會所追捧的對象，在絲織物上用金裝飾，也表達榮華富貴的寓意。因此金成為服裝裝飾的一種材料，因此產生了印金填彩工藝。

紡織品的印金工藝，是在織物上用金箔銀箔、金銀粉等金屬，用貼、粘、繪、印等手法制出獨特質感花紋的傳統工藝。印金工藝是一個總稱，其主體為銷金工藝與泥金工藝，二者加工方式不盡相同。填彩工藝，是印染工藝的一種。遠在舊石器時代，山頂洞人就開始在作為裝飾品的石珠上用赤鐵礦粉進行染色。[1]以往學術研究更多關注古法研究和印金工藝、填彩工藝分類詳述，并未關注在當代漢服中的應用研究，本次課題將工藝與當代漢服結合來分點論述。

本文運用了文獻分析法和比較分析法。首先，通過查閱各類文獻資料，梳理傳統印金、填彩工藝的歷史，并結合各時期出土的紡織品文物分析傳統印金填彩工藝的制作手法與運用材料等；其次，通過將傳統印金彩繪工藝與現代印金彩繪工藝進行比較，結合當代漢服，重點研究其工藝改良方式和運用方式，思考傳統工藝的傳承、創新與應用，為當代漢服的設計開發提供新的生機和新的可能。

一、理論背景

（一）印金填彩工藝

在紡織品上使用黃金來裝飾，在我國也已經有很久遠的歷史。據文獻記載，最早的黃金加工制品見于青海卡若、甘肅四壩，均以金片、金絲為原料。河北藁城商代遺址中的漆器鑲嵌有金箔裝飾。[2]從這一遺址可以說明，我國在商代就已經可以掌握了金箔的制作工藝，用金裝飾日常并非空談，而有實物佐證。金箔制作工藝的產生也為印金工藝鋪墊了橋梁。中國紡織品印金工藝不少，明代楊慎引所著《唐六典》中，敘述了唐代有十四種用金的方法：銷金、拍金、鍍金、織金、砑金、披金、泥金、鏤金、拈金、戧金、圈金、貼金、嵌金、裏金。到了宋代大中祥符詔令中提及衣服用金之法，已增加到18種。而根據其在織物上應用的工藝難度進行排名比對，貼金、銷金、泥金無疑是最為簡單的印金方法，這也是為何這三種工藝至今可以保留在現代漢服中。值得一提的是，隨著時間變遷，因為其工藝材料、制作手法相近，當代貼金工藝已經同銷金工藝自成一家。

填彩工藝又稱“印花填彩工藝”，是將印花、彩繪結合在一起的工藝。在1972年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墓出土的“天青色敷金彩輕容”，是具代表性的唐代印花填彩制品，這件絲織品用染色、印花、畫繢三種工藝相結合，就是在植物染好的面料上，用圖紋版先印單色花紋，再分別進行彩繪。

（二）傳統漢服與當代漢服

漢服即漢民族傳統服飾，又稱華服、漢衣冠、漢裝。主要基本形制有衣裳制、深衣制、袍衫制。衣裳制即為上衣下裳，是上下分體結構，后漢書《輿服志》中提到：“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乾坤》有文，故上衣玄，下裳黃。”，這代表著從黃帝時期開始，有了上衣下裳這種服飾形制，由此，華夏衣冠制度體系開始形成。深衣制形成于周朝。《禮記·深衣》中說：“所以稱深衣者，以余服則，上衣下裳不相連，此深衣衣裳相連，被體深邃，故謂之深衣。”，其中表達的意思就是上衣和下裳分開裁剪，腰部相連，也就是上下連屬的一種形制。袍衫制即為袍服制。區別于衣裳制和深衣制，袍衫制不再將上衣和下裳分別裁剪，就是用一塊布裁出上衣和下衣，上下無接縫，成為一體。這種方式不僅方便裁剪，也更加節約面料，造型自由流暢。

當代漢服，也稱現代漢服，是繼承傳統漢服基本形制而構成的服飾體系，蘊含了漢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和當代精神。當代人根據傳統漢服歷代服飾總結，基本歸納成“平中交右，寬褖合一”八個字，具體含義分別為：平：平裁對折，不破肩線；中：中縫對稱，左右均分；交：規矩方圓，上下交疊；右：交領右衽，折掩尚右；寬：寬袼松擺，縫齊倍要；褖：禮衣必褖，續衽勾邊；合：腹手合袖，禮服回肘；纓：隱扣系帶，佩綬結纓。這八個字不僅是當代漢服形制總結，更重要的是蘊含了中華民族優秀精神傳統[3]。當代漢服一般分為兩種，第一種是按照八字總結，參考歷代文物，再經過現代人穿著方式、穿著習慣設計制版，制作出符合當下審美并且形制正確的漢服；第二種則是復原文物，將形制紋樣細節甚至面料完完全全還原文物本來的樣子，或者在此基礎上改良工藝使效果更好。當代印金填彩工藝二者皆可運用其中，效果頗有韻味。

二、印金填彩工藝在傳統漢服中的應用

（一）貼金工藝

貼金歷史較為久遠，其制作手法為：將金箔剪出不同形狀，然后在絲織物上用膠黏劑貼出各種圖案。新疆營盤漢晉墓地出土的紅地對人獸樹紋罽袍，如圖1所示的紅地對人獸樹紋罽袍，是我國考古發現最早的貼金實物標本之一，可以看出當時主要將貼金工藝應用在服裝下擺、領口、胸前等；其色澤仍然金黃，質感良好，工藝精美。

圖1 紅地對人獸樹紋罽袍

（二）銷金工藝

銷金工藝不如貼金工藝年代久遠，但作出的紋樣更復雜、更多樣。其制作手法為：在織物上用設計好的圖紋版粘涂膠黏劑；之后在絲織物上壓印紋樣；稍干后貼上金箔，壓實；最后烘干或熨壓剔除多余金箔。這種工藝最早出現于唐代，陜西扶風法門寺地宮出土的鐵函表面包裹著一種蝴蝶折枝花紋的印金羅，從工藝上講就是銷金產物。在南宋，銷金工藝被廣為應用，根據宋代孟元老所著《東京夢華錄》記載：北宋首都開設的銷金鋪、印鋪、染金鋪種類繁多，往來繁華。“又有宮嬪數十，皆真珠釵插吊朵玲瓏簇羅頭面，紅羅銷金袍帔。”也描寫了宋代銷金工藝在紡織品上的運用之廣。

銷金裝飾的花邊在南宋黃昇墓出土不少，其中一件褐色牡丹花羅夾衣的鑲邊就是運用了銷金工藝，如圖2所示的褐色牡丹花羅夾衣鑲邊，其花紋仍完整如新，花紋表面光線反射強烈，金光燦燦。

圖2 褐色牡丹花羅夾衣鑲邊

（三）泥金工藝

泥金工藝，就是將金箔研磨很細的金粉，加入膠黏劑拌勻，然后繪上或用圖紋版印上織物。其工藝比較簡單，但因金粉不耐摩擦、不能洗滌、牢固度不夠，在當代使用率較少，多用金泥繪畫在織物上的手法。我國發現歷史最早的泥金工藝絲綢是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金銀粉印花紗，如圖3所示的金銀粉印花紗局部，其制作工藝屬于金銀泥顏料印花，圖案由均勻細密的曲線和一些小圓點組成，風格華貴優美。

圖3 金銀粉印花紗局部

《福州南宋黃昇墓》發掘報告中記述了黃升墓中泥金緣邊的工序，如圖4所示的黃昇墓泥金印花彩繪荷菊紋邊飾，先在陽刻的紋版上，沾上調制的泥金，然后在上過薄漿熨平的織物上直接印出花葉輪廓，最后將葉內填彩[4]。

圖4 黃昇墓泥金印花彩繪荷菊紋邊飾

（四）填彩工藝

填彩工藝的前身被稱為畫繢，就是給織物局部變換色彩的工藝。畫是在服飾上用筆描繪出圖案，繢就是用繡或其它方法裝飾圖案和衣服緣邊。周代帝王服飾上的十二章紋，就是用礦物染料畫繢而成。這種工藝在宋朝應用范圍較廣。福建北宋黃升墓中，共有79件領緣、袖緣運用了印花填彩工藝，這種工藝是將圖案形版直接印花，而后手工填彩完成的。如圖5所示的褐色印金彩繪花邊單衣，這種印花與彩繪相結合的方法部分代替手繪來繪制復雜圖案，使紋樣更精致，色彩更豐富。

圖5 褐色印金彩繪花邊單衣

三、印金填彩工藝在當代漢服設計中的應用分析

印金填彩工藝在漢服中運用也有多種不同形式，有銷金、泥金分別運用的，也有兩者分別與填彩工藝結合運用，甚至三種結合。這些工藝多被用在漢服的緣邊做以裝飾，多數印金填彩工藝者更愿意制作黃升墓漢服形制、紋樣復原，或者將紋樣替換成喜歡的傳統紋樣，并加以新的工具裝飾手法讓緣邊裝飾更加豐富。當代填彩工藝豐富多樣，隨著化學進步，有直接用于紡織品上的專用顏料，色彩鮮艷且水洗不褪色，效果極為豐富，使用率也最高；而另一種則是巖彩顏料，雖然在繪畫之前需要進行加工，但因為材料源于自然和豐富的疊色效果，讓一部分人群更加青睞。

（一）貼金工藝在當代漢服設計中的運用

現代貼金工藝運用在眾多的藝術領域，包括繪畫、雕塑、首飾和服飾等[5]。貼金專用材料主要有：金、銀、銅、鋁箔等。貼金工藝在服裝中的運用常與其他工藝相互結合。與其他工藝相結合的案例中，最為突出的是蓋亞傳說《妙音青雀》系列，如圖6所示，其中衣服底色就運用了貼金蒔繪工藝。

圖6 蓋亞傳說《妙音青雀》系列

（二）銷金工藝在當代漢服設計中的運用

銷金工藝在當代漢服中是使用最多的一種用金工藝，通常用于衣物緣邊中。通過參考著名銷金工藝博主阿蟈的制作流程可以得出：現代銷金工藝從制作流程上來看，大體與傳統工藝相似，但不依靠圖紋版，更多用以手繪。這種工藝因時代發展，材料也有所更新，裝飾品類也有更多選擇。其中最大的進步就是從前粘貼金箔需要調膠，但牢固度不盡如人意；但隨著現今不斷改造研究，出現了許多金箔專用膠或魚鰾膠、白乳膠，使用起來可以讓金箔在面料上更為牢固，甚至水洗也不會褪色。

單銷金工藝在漢服中運用的效果就十分華麗，其工藝制作流程就是在面料上刷膠，待膠水半干貼上金箔，之后用錘子錘擊按壓，膠水干透后掃去多余金箔。如圖7所示的仿黃升銷金全緣邊羅衫，銷金紋樣一般分為兩種：連續紋樣銷金、單獨紋樣銷金，連續紋樣適合裝飾衣緣，比如袖口、下擺、領邊。如圖8所示的銷金小金花正絹背心，單獨紋樣效果適合做全衣紋樣，或者單獨做一處裝飾，簡單卻不失優雅。

圖7 仿黃升銷金全緣邊羅衫

圖8 銷金小金花正絹背心

（三）銷金彩繪工藝在當代漢服設計中的運用

銷金彩繪工藝因為其制作材料多樣、工藝傳統、效果精美，在當代印金填彩工藝圈中最為流行。其制作流程為：用水消筆在底布上描繪圖案輪廓，然后在勾畫好的圖案輪廓中用織物丙烯和紡織顏料或巖彩顏料上色，空出的金箔部分刷上膠水；待膠水半干，即變成透明質感后貼上金箔；之后用橡膠錘敲擊銷金部分，待膠水干透后掃去多余金箔。如圖9所示的仿黃升印金填彩花邊單衣，銷金彩繪工藝多用于漢服衣領邊緣，可以單一緣邊裝飾，也可多條緣邊結合裝飾，風格修長優雅，不過分華麗，適合日常穿著。

圖9 仿黃升印金填彩花邊單衣

（四）泥金彩繪工藝在當代漢服設計中的運用

當代泥金工藝通常使用絲網印刷的方式來進行，先設計出絲網版，之后將金箔碾磨成金粉調膠混合制成金泥，再將調制而成的金泥用絲網版印刷在面料上。也有用金泥或者金色紡織顏料直接繪在面料上的方法，效果與刺繡勾邊有幾分相似。泥金工藝在漢服設計中運用不如銷金廣泛，因為其工藝不如銷金便捷。如今更多人選擇將泥金與彩繪相結合，因為泥金工藝多用來勾勒輪廓邊緣。現今比較流行金色紡織顏料來代替金泥，如圖10所示的手繪泥金水仙，色彩淡雅，加入金色勾勒更為規整。紡織顏料的優點是不僅可以省去金泥制作過程，更因為繪制、印刷方便，固色度好，顏色鮮艷，所以更受歡迎。

圖10 手繪泥金水仙

（五）銷金泥金彩繪工藝在當代漢服設計中的運用

銷金泥金彩繪三種工藝相結合的手法也比較多見，其制作手法也是三種工藝按順序先后排列：首先描畫出圖案輪廓，然后按輪廓進行填彩；之后將需要銷金的部分刷上膠水，待膠水半干貼上金箔，錘子敲擊，掃去多余金箔，如果需要粘貼螺鈿進行裝飾；最后用調制好的金泥或金色顏料進行輪廓勾邊。三種結合的工藝與單種或兩種工藝在當代漢服中的應用方式相同，基本用來裝飾衣緣。但因為運用的工藝較多，所以制作出的衣緣裝飾效果會比單獨工藝效果更加華美，而一些圖案更是加入螺鈿工藝，會讓色澤更加富有變化，古典大方，中式美感盡然體現。

結論

本文以印金填彩工藝為切入點，使用了比較分析與查閱文獻資料的方式把印金填彩工藝分類，之后與當代漢服結合進行研究。本研究豐富了印金填彩傳統工藝在當代漢服中運用方式，介紹了基本加工手法并提供具體案例分析，為現代漢服可用工藝研究拓展了資料；同時期待更多的傳統工藝可以被運用到當代漢服之中，當代漢服設計和手作實踐提供了更多的參考意見，促進當代漢服文化的發展與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