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懂了鄉愁

馮 湘

晚飯后，奶奶披著外套，斜坐在竹椅上，一只胳膊搭在窗臺，呆呆地望著窗外。她神情暗淡，沒有往日的神采。我知道她又想念老家了。

那個古老而落后的小村莊是奶奶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也是我兒時的樂園。記憶中，它是美麗的；記憶中，奶奶是忙碌而快活的。

東方一片魚肚白，奶奶被一聲聲清脆的雞鳴和鳥啼聲喚醒。她穿好衣服下床，走到院中，打開籠子，放出小雞小鴨。熱鬧的一天開始了。傍晚，圓圓的、黃黃的太陽像一個誘人的蛋黃，暮色四合。小村莊上空炊煙裊裊，風輕輕一吹，便飄散開來，仿佛升起一朵朵云。不一會兒，我們耳邊就會傳來父母呼喚孩子歸家的聲音，自然也有奶奶嗔怪的聲音。而玩瘋了的我們此時才聽見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撒開腳丫，朝家的方向跑去。

最讓我歡喜的是春天。溫度回升，春雨沙沙而來，土地濕潤，農人們開始耕種，奶奶也忙碌起來。她總是把我帶到田間地頭，任由我拔草、掐花、挖土、捉蟲。而她在那塊有規格的、能夠讓人生出幾分藝術想象的田地里忙活，時不時抬頭擦擦汗，用眼睛在田地間搜索一下我的身影，如果看不到我，便會喊上一嗓子我的乳名，聽到了我的回復，便笑罵一句：“瘋孩子。”然后繼續勞作。

幸福的日子像長了翅膀般溜得飛快。轉眼間，我到了上學的年紀，爸媽把我接到了城市里上學。奶奶也一天天老去，看東西開始模糊，腿腳逐漸蹣跚。為了照顧奶奶，爸媽決定把奶奶接到城里，和我們一起生活。奶奶不愿來，但耐不住爸媽的一再勸說和我的極力邀請，最終還是妥協了。

離開村莊的那天，奶奶不肯坐車，非要走著出村口。我攙扶著奶奶，緩慢地走著。走到村口的小橋上，奶奶回過頭，久久凝視著身后的村莊，微微濕潤的眼里滿是不舍和留戀。“麥子馬上就要抽穗了，門口新栽的樹苗還得澆水呢……”奶奶絮絮叨叨地說著，仿佛丟了魂兒一般。

爸媽看奶奶思鄉心切，一有時間就陪她回老家看看。每次回老家時，奶奶都會如數家珍般對我說：“門前的小樹估計比你高兩倍了，麥苗一定長勢喜人，今年要大豐收……”奶奶神采奕奕，不停地比畫著，如同小孩子般笑得合不攏嘴。現在，回鄉成了奶奶快樂的源泉。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兒時讀這幾句詩，總是難以體會。而奶奶用她的一顰一笑讓我讀懂了鄉愁，那是融進血液的情感。思念時，苦澀縈繞于胸；重見時，欣喜漫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