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婧婕
對于劉慈欣的科幻小說《帶上她的眼睛》,初讀時,驚艷于天馬行空的想象;再看時,傾心于詩意動人的表達;終了細品,則陶醉于深邃厚重的思想。我很難想象,這篇20多年前的小說,所寫的內容卻是我們正在經歷的。
文中的主人公“我”行動自由,物質豐富,卻疲憊于“灰色的生活和忙碌的工作”,精神世界如同“孤獨寂寞的沙漠”,生活的激情早已被所處的環境消磨殆盡,成為了這個美好世界的邊緣人。而與我共同旅行的“她”,則是一位被包裹在地下6000多公里的領航員。在那個不到10立方米、煉鋼爐一般的控制艙中,這位剛畢業的女大學生要穿著肥大的太空服在地心世界度過余生。
但就是這樣一個隨時可能與地面失去聯系的“孤獨者”,僅借由高科技“眼睛”,便感嘆溪水的清涼,驚異于碧綠的草原,對一陣清風激動不已,對一朵花懷有巨大的愛憐……
這種超乎尋常的豐富情感,恰恰反映的是我們大多數人內心世界的荒蕪貧瘠。在極速發展的現代社會,我們好似一顆顆螺絲釘,為了龐大時代機器的運轉而奔波勞碌,在重復的工作中、緊張的學業上、辛苦的生活里行色匆匆。既沒有瀏覽欣賞的悠閑時間,也缺少沉浸品味的自在心態。可能直到我們的內心世界被擠壓到一個極其狹小的空間,退無可退時,才會發現:我們曾如此迷戀詩和遠方,但真正的美好卻藏在那熟悉的風景里。
羅曼·羅蘭說:“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從某種意義上講,“我”是成千上萬個內心麻木迷惘、精神孤獨寂寞的群體代表,那我們應如何重拾“遺失的美好”呢?領航員小姑娘給我們樹立了很好的榜樣。
“她”對這個世界懷有美好的渴望,珍惜與花草林蟲的溫暖相逢,反復哼唱德彪西的《月光》抵御孤獨。從不曾抱怨萎靡,即便只能通過一個傳感眼鏡與外界溝通,也要與世界建立一種“感性的聯系”,最終竟然“完全適應了這里”,甚至說“整個世界都圍繞著我,我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上面的草原”。
同時,支撐著“她”平靜面對余生的,還有作為領航員的崇高使命和神圣職責。“我會按照研究計劃努力工作”,這是“她”對這個世界的莊嚴承諾。正因如此,“她”得以掙脫嚴酷環境的束縛,不僅獲得了精神的自由,也迸發出強大的生命力量。
在這一場意義非凡的旅程中,“我”沉寂的內心被激活,也重新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這也許就是作者給所有困于生活“地心”中的人們,描繪出的美麗方向。那就是在未來世界,我們既要悅納傳感眼鏡所代表的高科技,也要不斷擦拭那觀察世界、留意生活的心靈之瞳。
讀完文章,當我再聽《月光》時,仿佛看見“她”的眼睛盈盈含笑,如恒星般晶瑩閃耀……
(指導教師:仰宗堯)
相較于同齡人對“硬科幻”的喜歡,小作者能敏銳地關注到小說背后的濃厚的人文色彩,通過對兩位主人公外在環境、內心世界、人生追求等方面的比較分析,發現了作品與現實生活的緊密聯系,還進一步思考了在當下,我們應如何突破生命局限,實現自身價值,真正讀出了屬于自己的“感”。
此外,小作者的用語凝練精準,條理清晰嚴整,表達流暢自然,精美語言的背后是深入的思考,而對于此刻的讀者來說,此文又何嘗不是我們審視自身的“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