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江游

◎ 文 | 周攀 編輯 | 王芳麗

天府成都以“休閑之都”譽滿天下，其好文雅、愛游賞、懂生活的氣質由來已久。2000多年前的成都人就是“好吃狗”，《華陽國志》記“蜀人好滋味，尚辛香”；唐宋時成都娛樂氣候一流，成都風俗畫卷《歲華紀麗譜》說：“成都游賞之盛，甲于西蜀。蓋地大物繁，而俗好娛樂”。康熙《成都府志》論說成都人體貌不揚，但以文雅取勝，會享受生活，不熱衷仕途，“其人敏慧輕

成都九眼橋錦江兩岸的建筑夜景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天府成都以“休閑之都”譽滿天下，其好文雅、愛游賞、懂生活的氣由來已久。2000 多年前的成都人就是“好吃狗”，《華陽國志》記“蜀人好滋味，尚辛香”；唐宋時成都娛樂氣候一流，成都風俗畫卷《歲華紀麗譜》說：“成都游賞之盛，甲于西蜀。蓋地大物繁，而俗好娛樂”。康熙《成都府志》論說成都人體貌不揚，但以文雅取勝，會享受生活，不熱衷仕途，“其人敏慧輕急，其貌蕞陋，頗慕文學，多溺于逸，少從宦之士。”

文雅，安逸，或者奢靡，頹廢，成都人獨特的“生活美學”自古引人矚目。我也有幸曾游學成都七年，浸淫于美食美景渾然不覺，作別之后卻對她的風物和生活留戀不已，每每夜深人靜時研讀舊書上的掌故，或者忙里偷閑收聽錦官城閑話，遙解相思，重新認識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市。

川大東門外望江公園，以前課余常去，雖然沒有登高送目之雅趣，但是每每徜徉于碧雞園、薛濤亭、吟詩樓之間的竹徑，總還是覺得清幽閑適異常。望江樓又叫崇麗閣，緊鄰錦江，風景尤佳，曾經既是與杜甫草堂、武侯祠并列的名勝，也是為出蜀離川放舟東下之人送行餞別之地。讀百年前山川旱水、中野孤山等人的蜀中游記，從東門外府河大碼頭啟航，漂到望江樓下玉女津即停泊一宿，或到望江樓留宴踐行，然后再沿岷江過嘉定，順長江下重慶、出三峽，都是慣例。

夜游錦江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望江樓上到九眼橋、東門碼頭這一線，過去也是成都百姓游江登臨的不二之選。清末儀隴縣學訓導丁治棠到成都述職，他在游觀日記中說，五月端午成都沒有賽龍舟，這一天是“游人滿岸，小兒女著花衣冠，成群結隊，嬉戲而游”。他也加入了乘船游江的隊伍，“下薛濤井，載人滿艇，便附載隨行。時落日浮光，涼風習習，中流自在，竟體蕭爽。舟子撐篙鼓枻，下九眼橋，約時許，抵崇麗閣”。在崇麗閣登高攬勝，“上岸登躋，皇皇瞻眺。至最上頭，憑欄四顧，東望大江，滾滾東去；西盼省垣，煙樹杳藹，城閣樓臺，參差見影；南北俱平田大壩，村舍疏落，林木薈蔚。漫野皆綠海青疇，心目一爽”。

百年前錦江泛舟游客之眾，煙樹古城之美，真是令人陶醉。而在更古的唐宋時，錦江的江上娛樂的習俗，恐怕就更是超出我們的想象力了。《歲華紀麗譜》記載每年二月二踏青節，萬里橋下就變成了知府帶隊的大型娛樂現場，“日出萬里橋，為彩舫數十艘，與賓僚分乘之，歌詠前導，號小游江”。不消說岸上一定是觀者如云，百花爭艷，帶頭的知府面對江邊的美女大唱贊歌：“春游千萬家，美人顏如玉。三三兩兩映花立，飄飄似欲勝艷霞。”看來成都自古就出美女。

萬里橋泛舟叫“小游江”，而在上游浣花溪遨游史稱“大游江”，農歷四月十九浣花夫人生日這天舉行。太守出西南的笮橋門，先到浣花夫人祠進香拜祭，然后寺中設廳大擺筵席，宴罷登船看將士觀騎射操練，逆流而上至百花潭，觀水上嬉戲。一路上前有伎樂作開路，鼓樂喧天，江中官船民船往來如梭，水濱風簾翠幕，設酒作樂，真是盛況空前。

據傳說，浣花夫人曾幫一位僧人洗袈裟，朵朵蓮花應手而出，整個水面香花滿潭，浣花溪、百花潭因此得名。其實歷史上確有其人，她是唐朝西川節度使崔寧的夫人任氏，崔寧奉召進京時瀘州刺史楊子琳趁機突襲成都，任氏臨危授命，招募勇壯，上陣殺敵，保住了成都，使百姓免遭涂炭，從此成都人將她奉為守護女神，大游江也定在她生日這一天進行了。

“浣花溪邊濯錦裳，百花滿潭溪水香。寶奩散盡賣霜戟，草林匹馬不可當。”浣花夫人的故事已遠，但是錦江的畫卷卻在源遠流長，推陳出新。府河東門大橋河段景觀升級剛剛完畢，“錦江夜游”的勝況重新回歸，你可以乘一艘烏篷船游江，或者漫步在兩岸慢行街上，細細咀嚼老成都的味道。東門碼頭千燈夜放，光影長廊流光溢彩，坐下來品兩口茉莉花茶，聽一段少城故事，然后在柔波與星輝中，隨著槳聲燈影輕輕向夜色里漫溯：十二月花與十二月市應接不暇，唐詩的好雨春風撲面而來，絲管紛紛，蜀江悠悠，錦官城生活美學的地圖徐徐打開……

成都東門大橋，合江亭夜游錦江。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