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通與騰訊再度聯手：被誤讀的“國有化”

李明子

11月2日，市場流出一則“中國聯通與騰訊設立混改新公司”消息，引發關注。

此前一個月內，已有“騰訊部分股權被中國移動收購”“中信集團與騰訊大股東Naspers談判”等小道消息傳出，盡管當事方已出面辟謠，仍埋下了“騰訊貌似要被國有化”的伏筆。

2日下午2時17分，中國聯通漲停封板，股價上漲9.97％，當日收盤價3.75元，成交額10.7億元。通信服務板塊在2日集體上漲，恒信東方領漲12.56％，興圖新科、中富通、國脈科技均有不同程度上漲。

同一時間，京東科技與中國移動通信集團上海有限公司簽署戰略合作協議、阿里巴巴與中國電信集團簽署戰略合作協議等消息被一并拿出熱議。11月3日，中國電信火速辟謠“該報道完全為不實消息”。

“三大運營商和互聯網企業的合作由來已久，不必過度解讀。”北京郵電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信息通信經濟專家曾劍秋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11月2日晚9點，聯通發布公告。

“聯通與騰訊合作”的消息出自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官網10月27日發布的《2022年10月17日-10月23日無條件批準經營者集中案件列表》，文件顯示，聯通下屬子公司聯通創新創業投資有限公司（簡稱“聯通創投”）與深圳市騰訊產業創投有限公司（簡稱“騰訊創投”）新設合營企業獲無條件批準。審結時間為10月18日。

根據相關公示表信息，新設合營企業將主要從事內容分發網絡（CDN）和邊緣計算業務。交易完成后，聯通創投、騰訊產投、有關員工持股平臺將分別持有合營企業48％、42％、10％的股權。聯通創投、騰訊產投共同控制合營企業。目前，該合營企業的組建正在推進過程中，尚未完成設立登記。

“以5G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術快速發展，各行各業都在進行數字化、智能化轉型，對網絡傳輸速度、流暢度、數據安全等提出更高要求，CDN和邊緣計算技術順勢得到發展。”曾劍秋分析，聯通與騰訊合作，也是雙方在這一業務領域的優勢互補。

獨立電信分析師馬繼華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聯通有網絡資源和基建基礎，騰訊有技術優勢，還有豐富的使用場景和雄厚的資金實力，雙方可能做具體業務合作，也可能通過新設合營企業投資相關領域其他有發展前景的公司。“無條件審批”只是行政用詞，說明新設合營企業不會影響產業格局，無法形成壟斷。

2021中國聯通合作伙伴大會上，中國聯通董事長劉烈宏發布聯通新定位、新戰略，提出全面發力數字經濟主航道，將“大聯接、大計算、大數據、大應用、大安全”作為主責主業，至少三個主責主業與CDN、移動邊緣計算業務有關。與此同時，騰訊也成立了5G技術和應用研究團隊、騰訊未來網絡實驗室，并建立了騰訊云首個5G邊緣計算中心T-BLOCK。

根據案件公示信息，在中國境內的內容分發網絡（CDN）服務市場，2021年聯通創投市場份額為0％～5％，騰訊產投份額為5％～10％，各方合計為5％～10％。在中國境內的邊緣計算服務市場，2021年騰訊產投市場份額為0％～5％。

聯通創投于2014年4月在北京成立，以企業自有資金進行投資等為主要業務。騰訊產投于2019年9月成立于廣東，主要業務為創業投資、企業管理咨詢、投資咨詢。騰訊產投的最終控制人為騰訊控股有限公司，主要業務包括通信社交、數字內容、金融科技等。

“從級別上看，是兩家大公司下屬子公司之間的一次尋常合作，與‘混改’沒有關系。”馬繼華說。

這也不是今年第一起運營商與互聯網科技公司的合作案例。中移資本控股有限責任公司收購啟明星辰信息技術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股權案也已獲得無條件審批，審結時間為8月22日。公開資料顯示，啟明星辰是國內擁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網絡安全產品、可信安全管理平臺、安全服務與解決方案的綜合提供商。

“混改”全稱為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通過在國有獨資及國有控股企業引入集體資本、非公有資本、外資等各類資本，促進國企參與市場競爭。

中國聯通的混改一度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早在2017年混改中，聯通曾與阿里云、騰訊云達成深度合作，兩大互聯網公司的合作內容略有不同。根據中國聯通公告，中國聯通與騰訊共同建設數據中心，由騰訊提供主要技術支持，聯通提供資源、網絡、線下渠道，提高傳統電信業務的靈活性。而與阿里云合作則更為深入，阿里云向聯通全面開放云服務能力，中國聯通將向阿里開放全國主要數據中心、網絡資源，并提供政企銷售渠道。

“這次聯通和騰訊新設合營企業，也是基于各自業務發展需求，在混改后的新動作。”馬繼華說，目前，三大運營商在云計算方面各有發力，中國移動推出自己的移動云計算，中國電信的天翼云和華為深度綁定，聯通此前主要借力阿里云，騰訊云或將成為聯通的新助力。

在馬繼華看來，這類級別的合作在幾年前可能都不需要審批，國內各家互聯網公司與運營商在內的央企成立了各種各樣的公司，這兩年也都陸續通過了反壟斷審批。

2018年7月，中國移動與小米集團簽署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將共同拓展5G、物聯網等藍海市場，攜手打造智能連接生態體系，中國移動也是小米上市的基石投資者之一。此外，2019年中國移動和華為宣布通過聯合創新完成了全球最大的云專網商用部署。

2020年1月，中國電信與小米集團共同發起的5G聯合創新實驗室正式揭牌成立。目的是開展消費電子產品和智慧家庭產品的技術合作，聯合推進5G相關的技術預研，孵化更多5G消費類產品，打造小米5G+智慧園區產業生態。2021年11月，中國電信與華為合作在北京、廣東兩地率先實現了5G終端應用切片的“云、網、端”全流程打通，為電信用戶提供應用級切片一鍵加速等功能。

無論是在業務層面，還是在資本層面，電信運營商與互聯網公司的合作由來已久。

2004年騰訊剛上市時，據招股書披露，第二大主要業務就是“移動及通信增值服務網絡廣告”，這里大部分是和移動合作的移動夢網收入（手機QQ發送短信息收費，按照每條騰訊85％，運營商15％分成）。

不久后，三大運營商亂收費現象引發消費者不滿，在“3·15晚會”后，信息產業部下發通知，責令整頓各運營商的增值業務。另一方面，互聯網企業和電信運營商也在紛紛推出自己的通訊工具，搶奪騰訊的市場份額。中國移動當時推出了飛信，可免費發短信、打電話，當時市場一度盛傳“飛信要收編QQ”。

2011年1月，騰訊推出微信，以語音通話為特色，可免費發信息。兩年后，用戶數突破3億，成為當時全球下載量和用戶量最多的通信軟件。去年微信上線十周年時，日活躍用戶達到10.9億。而作為3G時代標志性產物之一的飛信，于今年9月30日開始停止提供服務，徹底退出歷史舞臺。

電信運營商被“OTT化”一度引發行業憂慮。OTT是指互聯網公司越過運營商，發展基于開放互聯網的各種視頻及數據服務業務。在全球，各國運營商都將Skype這樣的OTT公司視為頭號敵人，認為“如果知道OTT業務是用來搶走電信運營商的業務，那么誰也沒有義務提供彈藥給自己的敵人”。

國內同樣如此。隨著電信運營商行業進入3G時代，國內電信運營商企業過去那種對于行業上下游話語權不斷弱化，國內互聯網企業與電信運營商之間的關系，從過去的強烈的依賴，到一定的依賴，到電信運營商反過來對互聯網業務產生一定的依賴。以微信為代表的應用，對基礎電信運營商的業務造成了極大的OTT效應。

但面對移動互聯網的迅猛發展，三大運營商將業務重點由過去的To C轉為To B，開始拓展政企業務。與騰訊等平臺運營商的關系，也從競爭變為合作，在一定程度上，騰訊、阿里巴巴和京東這樣的大型互聯網企業，成為三大運營商的重要客戶。

垂類媒體“科技雜談”曾統計過，從2013年到2017年，三大運營商已經與19家互聯網公司進行了35次“流量卡”合作。最經典的當屬聯通與騰訊合作推出的定制流量卡“大小王卡”，該卡一經上市，驚人的套餐資費優惠力度，迅速受到用戶追捧。半年的時間，將聯通4G用戶數增加了2200萬，使當時深陷困局的聯通在用戶數上超越電信。

2016年9月，國家發改委宣布啟動國企混改試點，鼓勵國企打破體制僵局，調動市場化資源，激發企業活力。2017年8月，聯通公布混改方案，宣布將引入包括騰訊、百度、京東、阿里巴巴在內的多位戰略投資者，認購中國聯通A股股份，成為中國三大運營商中混改力度最大的電信運營商。

此后，運營商與互聯網企業的合作可謂屢見不鮮。在業務層面，中國電信、中國聯通都與阿里巴巴關系密切，中國移動與芒果超媒、優酷等也有廣泛合作。在股權層面，中國電信、中國移動對外投資了不少企業，2013年，中國移動曾向科大訊飛戰略投資13.6億元，成為該公司第二大股東。

“這次中國聯通和騰訊的下屬創投公司開設合營企業，雖然不算創新，但為資本合作提供了更靈活的空間。”馬繼華說，三大運營商與互聯網公司相互投融資、相互入股，此前也曾有過，類似于中國聯通A股混改的方式，天翼云、聯通智網科技也引入了云計算、車聯網方面的互聯網企業。更大膽的想象是，兩大陣營未來可能將合資公司推動上市。

但目前來看，此次聯通與騰訊投資的金額并不大，只是雙方嘗試新合作模式的開始。中國聯通在公告表示，此次合作涉及投資金額未達到《上海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規定的中國聯通應當披露的標準。

“不論何種方式，大型的互聯網公司與國企央企進行合作，都將為消費者提供更好的服務和體驗。”馬繼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