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文俊
在紫砂壺眾多的造型中,光素器皆有其自身獨特的魅力,這種魅力依托于中國的文化相輔相成地產生了美。在學習和制作傳統經典紫砂壺造型的過程中,創作者總會產生一股想要改變的沖動,雖然初學者對于經典器型的變化往往是不成功的,但隨著自身技藝水平和審美境界的提升,其最終會衍變成創新的動力。眼前的這件《禪意西施壺》便是在傳統西施壺的基礎上創造延伸而來的。
在漢字的解釋中,禪被認為是智慧的結晶,它融合了中國特有的儒釋道精神,是本土文化的一大象征。佛如蓮花,而蓮花又象征著純凈的心靈,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朵心蓮,而心中包含著無窮的智慧。《禪意西施壺》的創作便是由心靈出發,找尋到人類共性的智慧共鳴,這把壺的原型于明代萬歷年間誕生,創造它的制壺大師徐友泉并非是陶瓷匠人出身,但他無疑深具創新的智慧,在他的一生中,出于對紫砂壺的熱愛,創作了扁觶、蕉葉、鵝蛋、分襠、索耳、大頂蓮一回角、六子等諸種款式。且這些造型無不契合當時的文化氛圍及中國文化傳承的底蘊,其就如同一面鏡子,折射出那個年代智慧的閃光。在了解過徐友泉的生平之后,《禪意西施壺》的創意便自然而然地誕生了。
創新是一種創造,但絕非所有的創造都能被稱之為創新。紫砂壺的造型浩瀚如同星海,數不勝數的同時必定有許多造型從誕生時起便泯然于歷史的塵埃之中,唯有那些具有價值的作品,能夠流傳后世。這給予了后人一定的參考,同時也不禁讓人思考,創新的源頭究竟為何處?筆者認為其源頭主要來自于兩個方面:其一便是原始的造型,紫砂壺本身流、把、鈕、蓋的基礎結構衍生出了無窮的變化,但萬變不離其宗,只要人們喝茶的方式不做出根本性的改變,這一源頭就不會出現變化;其二便是文化,一把經典的紫砂壺能夠誕生與當時的文化以及創作者對文化的理解密切相關,正是因為有文化的加持,紫砂壺才能夠成為情感的載體,讓優秀的紫砂壺作品能夠引起眾多人的共鳴。而文化的誕生遵循歷史前進的規律,越是漫長的歷史其文化便越深厚復雜,將這樣的文化與紫砂壺融合起來以后,紫砂壺就擺脫了千篇一律的外形變化,能夠展現出更深邃、更復雜的藝術吸引力。所以紫砂壺的創新既是形體的創新,更是文化演繹上的創新。
本作品將經典器型重新演繹,又在禪意的清修熏沐下,顯得別有一番風韻。壺身圓潤、飽滿,線條曲柔、流暢。一朵正隨風而動的蓮花從壺蓋貫穿到壺身,融為一體。壺身銘文有“只留清氣滿乾坤”,一種出淤泥而不染、不流于俗的高雅氣息油然而生。整器以壺藝為語言,對“一念心清凈,蓮花處處開”的禪意進行了一次新的闡釋。禪就是生活,時時處處皆禪意,物物人人有禪心。勿忘初心,方有始終,是本品孕育而生的創意來源,也是禪的智慧,通過“倒把西施”與“般若蓮花”造型的壺藝形態,形成一次美麗的綻放。
《禪意西施壺》是在原本西施壺參考女性柔美線條的基礎上,進行了更深層次的思考,將源自人類初生成長階段的靈魂渴望表現了出來,這其中不單單包含了一些紫砂造型仿生的學問,還融入了對智慧、對思想的表達和思考。什么樣的線條使人看得更舒服?又該怎么樣將眾多的線條組合起來形成一把壺的輪廓?這其中的關鍵絕非是單純的人與器之間的關系,更像是創作者借由器型與另一個人的互動,是兩個人心靈間的交流,禪是智慧,同樣也可以理解成靈魂的抽象符號,其傳遞起來其實并不復雜。要讓人理解創作者所要表達的情感,往往只需要用外形的細微變化或是裝飾上的輕輕一點,即可以傳遞出多重內涵,當另一個心靈接受并理解這些內容,那作品的塑造便成功了。在實際的創作和表達的實踐中,不同的人對文化內涵的理解有深有淺,每個人思考問題的方式也各不相同,所以對于經典紫砂器型的創新,更多的是要在引導上下功夫,例如《禪意西施壺》就是將西施壺本身造型所包含的文化內容與壺上的裝飾相互搭配,用淺層的文化內涵引導出更深層的靈魂思考,只有這樣對傳統經典的重新演繹才會具備合理性,能夠稱之為一種創新。
經典的誕生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紫砂陶藝的創作者經過數百年的學習和進步早已擺脫了那種表面的形體及裝飾內容的塑造,而是追求一種含蓄的、符合中國文化傳承的藝術表達。同時時代有時代的底色,當代制壺家要考慮現實與理想的平衡,要懂得什么才是“工匠精神”,在此基礎上實現個性的升華、工藝的突破,從而煥發出自己的精神以及創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