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舒曼藝術歌曲的創作特征及演唱處理
——以《獻詞》為例

王世杰

羅伯特·舒曼是繼舒伯特之后的第二代浪漫主義作曲家，也是在全世界享負盛名的音樂評論家、社會活動家。從舒曼終其一生的創作來看，藝術歌曲這種表達方式最能精準傳達其內心的浪漫主義情懷，加之其厚重的文學素養及其對詩歌意境的獨到理解，舒曼藝術歌曲創作往往具有濃郁的個人特色。《獻詞》是舒曼創作的26首歌曲集《桃金娘》中的第一首，也是舒曼藝術歌曲的代表作，這部作品以浪漫主義詩人呂克特的詩填詞，以大量的詩意比喻配合情感濃郁的曲式，句句真摯而深刻，將舒曼對愛人的用情至深表露無遺。由于舒曼的藝術歌曲創作風格獨特且具有一定的難度，這要求歌唱者在演繹時需要對歌曲各個細節進行全面分析與精準把握。因此，本文以舒曼代表作《獻詞》為例，系統闡釋了舒曼藝術歌曲的創作特征，并從語言、音準節奏、音色、情緒與情感、氣息、意境及伴奏配合等多個方面探討了舒曼藝術歌曲的演唱處理技巧，為更好地詮釋并演繹浪漫主義藝術歌曲提供參考。

一、舒曼及其藝術歌曲介紹

藝術歌曲是18世紀末到19世紀初期歐洲盛行的一種由詩歌與音樂相結合的抒情獨唱歌曲，其特點是歌詞多采用詩歌，突出人物內心刻畫，曲調表現力強且作曲技法復雜。羅伯特·舒曼是19世紀歐洲浪漫主義作曲家的代表，其作品《獻詞》就是被流傳單獨演唱的經典藝術歌曲之一。

舒曼獨特的創作風格與其生長環境與成長經歷不無關系。他出生在極富文學氣息的家庭，從小就對詩歌、鋼琴演奏表現出濃厚的興趣與驚人的天賦，然而，為了順從母親意愿在大學時期放棄了音樂，轉而攻讀法律，這一經歷對其日后獨特的創作風格埋下了伏筆。從感情層面來看，舒曼的愛情之路坎坷異常，他愛上了老師的女兒克拉拉，卻遭到了多方反對，舒曼甚至因此患上了抑郁癥，直至1840年，他與妻子才收獲了來之不易的幸福，這一經歷也是其藝術歌曲創作的豐富源泉[1]。

舒曼對標題音樂情有獨鐘，其藝術歌曲常以夢幻的意境傳達人物內心的情感，加上旋律、和聲、節奏上鮮明的個性與浪漫主義特色，因而有著“浪漫主義詩人”、“音樂詩人”等美譽。受舒伯特等人的影響，舒曼對藝術歌曲有了全新的突破性理解，他將聲樂與器樂置于同等高度，以自身積淀的文學修養將人性與詩歌、旋律與器樂、現實與經典題材有機結合，賦予藝術歌曲極具深度又富有個性的創作風格[2]。舒曼的代表作品很多，如《詩人之戀》、《桃金娘》等，本文以其早期聲樂套曲《桃金娘》中的《獻詞》為例，進行創作特征及演唱分析。

二、舒曼藝術歌曲《獻詞》的創作特征

（一）形象化的歌詞

舒曼藝術歌曲的選詞往往優美感人并賦有意境，在舒曼的內心，詩即音樂、音樂即詩，正是如此，其藝術歌曲才被世人譽為“音樂的詩、詩化的樂”，并將詩之意境、語音、節奏等內涵精準流露出來。以《獻詞》為例，歌名意為“美好的祝愿”，歌詞選用的是浪漫主義詩人呂克特的作品《愛之春》，乃呂克特為妻子所作，代表著熱烈的愛情，這也是舒曼選擇這首詩的用意。《獻詞》中運用了大量比喻手法，將愛人比作“天堂”、“墳墓”、“靈魂”，還以“歡樂與痛苦”、“容光煥發”等詞匯描述創作者內心對愛情的殷切期盼，舒曼在選詞方面異常嚴格，更看重詩的意境，并試圖以細膩的音樂傳達詩意，以此達到情感上的統一[3]。例如A段開頭，“你是我的靈魂，你是我的心”，配合大六度的跳躍旋律，借以表達作曲家新婚之際熱烈、迫切與期待的愉悅心理；B段仍然陳述愛意，音樂風格卻明顯變化，“你是安寧，你是和平”與整體中聲區音高的配合，凸顯作曲家安寧而平和的心態，有一種歲月靜好之感，而到了“你是從天上下凡人間”，旋律陡然增加的顫音凸顯了旋律的緊張感，更深刻傳達了舒曼對妻子熱烈的愛[4]。

（二）精煉的曲式結構

在舒曼藝術歌曲的創作中，鋼琴伴奏的構架與份量與人聲不相上下，二者珠聯璧合，互為補充，共同傳達詩意而形象的歌詞，呈現完整的作品結構。就其作品《獻詞》而言，全曲一共44小節，結構短小而精煉，為帶有再現的單三部曲式，整體為內在的、激動的3/2拍，節奏自由，A樂段由降A大調進入，整體在mf的力度上，人聲進入前有一小節引子。引子部分第1到第3小節始終保持在低音VI級和弦主持續上，且做漸強處理，突出降A大調的調性特征，隨后轉到IV級和弦上，第1拍后半拍為附點節奏，打破了單一化的節奏類型。A段第4小節人聲與鋼琴伴奏重音錯落，伴奏漸強而人聲在第3拍減弱，第5小節最后一拍是D2和弦到T6和弦的和聲解決，第6到第9小節人聲上行，迎來本曲的首個高潮，傳達舒曼充滿青春的蓬勃朝氣與炙熱的愛慕情感[5]。

到了B樂段，第14小節起曲調寧靜而深情，由降A大調轉為降E大調，鋼琴伴奏織體也明顯變化，由分解和弦轉為三連音柱式和弦持續，第17小節起節拍時值縮短，上下聲部同奏，到22小節到24小節再次將歌曲推向高潮，節奏上三連音與二分音符的融合給人以連貫穩固之感，將歌詞中的愛慕之情表現的絲絲入扣。

再現段與A段呈示部基本一致，第4樂句僅保留了A段節奏與旋律框架，作為過渡，為了突出情緒對比，舒曼在和聲上進行了轉調處理，將調性延續至最后一句的開頭，但在結尾部分推向作品最高潮，人聲利落結束。尾聲部分重現了舒伯特《圣母頌》中的旋律，將情緒持續上推，終以濃烈的情感結束了整首深刻的藝術歌曲[6]。

三、舒曼藝術歌曲《獻詞》的演唱處理

在演唱舒曼藝術歌曲時，理解其創作思路且抒發情感尤為重要。《獻詞》是一首愛情詩，舒曼將音樂與文學、人聲與伴奏精準融合，因此，演唱者在演繹這首作品時需要對語言、音準節奏、音色、情感及氣息等進行理性處理與精準把控。

（一）語言處理

語言是音樂輸出的重要表達方法，也是將舒曼藝術歌曲魅力表達的更為豐富的關鍵環節。在《獻詞》中，舒曼將德語歌詞與人聲、鋼琴伴奏進行了細化處理，有效規避了語言對音樂傳達的影響。在演唱過程中，需要注重歌詞的咬字、字頭的發音、歌曲多處所出現的Ich的發音等，并將語言與旋律、語調等緊密結合，增加理性基礎要素，注意對純潔性的表現，進一步促進人聲感性的完美表達[7]。

（二）音準節奏把控

對于音準而言，《獻詞》的鋼琴伴奏與人聲部分不相上下，加上曲式及和聲均突破了古典音樂的模式，多處樂句中均出現了離調與轉調等多處變化因、不和諧音程、和弦等，因此，需氣息支撐保持音的平衡性，稍有不慎便會跑調、偏音。在演唱時要理性把控調性與音準，否則不利于傳達歌曲所表達的意境。與此同時，要注重歌曲中的銜接，如第13、14小節共同音轉調方式、P的力度等，確保兩大部分自然統一、毫無縫隙感，維持情緒的連續性。對于節奏而言，演唱者要避免機械地守著節奏，而要將節奏的律動感流暢的表達出來，如以連續帶附點的分解和弦傳達創作者激動的心情，同時要兼顧下屬功能和弦的莊重感與沉穩感，還要把握好漸強與減弱的細膩處理[8]。

（三）音色處理

演唱《獻詞》時還要注重音色的處理，根據A段、B段及再現段所需傳達出的不同音樂形象及情緒，要通過音樂段落變化調控音色的變化。其中，A段整體輕快愉悅，因而力度宜由中強向漸弱變化；B段音樂深沉而浪漫，因而音色表達方面要下降音域、放慢速度、將力度變為p，延長各音的時值，以稍明顯的胸腔共鳴傳達出音色偏厚且深沉莊嚴之感，精準表達舒曼對妻子濃烈的愛意，這與A段截然不同；再現段整體亦輕巧歡快，因而演唱時要著力呈現明亮、愛的炙熱之感，但發聲技術方面仍要保持內在的緊張感。演唱者切忌以嘹亮且不純凈的聲音詮釋作品，而要融入音樂與意境中，以純凈的音色將輸出感性表達。

（四）情緒與情感表達

為了精準傳達情緒、表達情感，演唱者要圍繞《獻詞》的創作背景，從舒曼對收獲來之不易的愛情的欣喜、對克拉拉真摯的愛戀出發，從A段開始情緒要激動，急于表白心意，情感表達也要熱切有力；B段則要轉換抒情方式，更像對真摯感情的心底訴說，演唱時要由激動的情緒轉換到自我疏導式的平靜狀態；再現段情緒色彩更趨明朗，猶如自我暗示后情感的陡然迸發，因而演唱方面也要比開始更熱烈、更昂揚[9]。

（五）氣息傳遞

氣息是發聲的動力，亦是演唱者歌唱的重要支撐，通過氣息控制可有效調節歌聲的大小與長短。優秀的歌者必定能夠在藝術歌曲演繹中游刃有余地運用、控制氣息，使歌曲情感更豐沛、更精準、更自然地流露出來。在《獻詞》演唱時，演唱者可進行一些預熱工作，在短時間內迅速調整好心理狀態，吸氣過程中胸腔提前準備好收腹，使全身迅速進入歌唱狀態，切忌過分松懈，但也不可過于緊張，以免肌肉僵硬，而要將呼吸融入情感表達中，嘴巴張開吸氣，將自己調整在最舒適的狀態，并嘗試通過呼吸控制調節情緒，在演唱前可使情感得到完美表達。

（六）與鋼琴伴奏的配合

《獻詞》的鋼琴伴奏看似簡單，實則細節出彩，以A段小引子為例，該部分以主和弦分解的方式排列，打破了以往伴奏者推動演唱者演唱的固式，第一拍后半拍的附點節奏賦予樂曲整體的動力，為演唱者提供了絕佳的情緒鋪墊，音符的躍動感要求演唱者呼應曲風的活躍，與伴奏者互相照應，實現伴奏與演唱的完美融合。此外，在演繹《獻詞》這首歌曲時，切忌采用洪亮、嘈雜的聲音，以免破壞作品的原有意境，而要以輕聲、伴聲演繹，力求以純凈、柔美、感性之聲傳達情感，避免過分表現自我，而要融入伴奏，使聽眾對舒曼與克拉拉的愛感同身受[10]。

結 語

綜上，舒曼終其一生都在為藝術創作而奮斗，在19世紀德國浪漫主義時期，舒曼雖然不能稱得上是最杰出的作曲家，但其細膩的音樂、獨特的創作思想、夢幻的情感及其對藝術歌曲的高標準、高要求，均賦予其作品濃郁的藝術魅力，并被世人譽為“詩的音樂，音樂的詩”。《獻詞》是舒曼的代表作之一，曲子雖短卻意蘊豐富，集中體現了舒曼藝術歌曲創作的特色之處，猶如一封寫給妻子的“情書”，簡練而又情感真摯。凡學習美聲唱法的歌者無不以舒曼藝術歌曲作為必備曲目，為了充分體現歌曲浪漫而優雅的格調，傳達出創作者深刻細膩的情感，必須從語言、音準節奏、音色、情緒及情感表達、氣息傳遞、意境營造、與鋼琴伴奏的配合等多個方面出發，全面把握舒曼作品的演唱技巧，如此方可細膩入微地傳達歌曲意境，向觀眾呈現一場“詩情畫意”的視聽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