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合組織的積極作為展現印度大國雄心

王瀚浥

自2017年成為正式成員國以來，印度一直努力在上海合作組織（上合組織）發揮建設性作用。2022年9月15～16日，印度總理莫迪出席了在烏茲別克斯坦第二大城市撒馬爾罕舉行的上合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第22次會議。此次會議是自新冠疫情暴發以來上合組織成員國領導人首次在線下舉行會晤，也是上合組織歷史上出席領導人最多、成果最豐碩的一次峰會，并決議由印度擔任2022～2023年輪值主席國。在如今新冠疫情反復疊加烏克蘭危機升級的大背景下，該組織對印度而言又有何特殊意義？

本次峰會期間，莫迪積極與多個參會國家元首舉行雙邊會談。其中，同俄羅斯總統普京的會面備受西方媒體關注。莫迪在會談期間稱，“當下不是戰爭的年代”，印俄雙方要商議的是如何在和平道路上取得進展，找到克服糧食短缺、燃料不足等問題的方法。普京則表示了解印度訴求，并稱將持續深化兩國間的合作。自2022年2月烏克蘭危機升級以來，印度非但不參與歐美國家對俄羅斯實施的全方位制裁，印俄兩國貿易往來反而愈加火熱。截至2022年9月，俄羅斯對印度的化肥出口量增加了約八倍，俄甚至一度取代沙特阿拉伯成為印度主要的石油進口國。

此外，莫迪還會見了伊朗總統萊希。鑒于政治與歷史原因，印度難以經由巴基斯坦開啟通往中亞地區的陸路通道，因此通過國際南北運輸走廊（INSTC）經伊朗轉陸路到達中亞地區成為印度的不二選擇。印度也因此對伊朗即將正式成為上合組織成員國持友好開放態度，并希望進一步推進與伊朗的能源合作進程。

莫迪也同烏茲別克斯坦總統米爾濟約耶夫舉行了雙邊會晤。烏茲別克斯坦作為同阿富汗接壤的國家，不僅是印度聯通中亞地區、推進能源運輸的核心，也是印度維護自身地緣戰略利益的關鍵。

回望過去，印度對上合組織的態度經歷了從謹慎關注，到積極參與，又到積極作為的巨大變化。上合組織成立于2001年，成立初期，印度認為該組織是由中國和俄羅斯主導的地緣政治組織，目的在于擴展中俄在中亞地區的經濟與安全利益，并制衡防范美國，難以在具體合作領域發揮實質性作用。

但隨著上合組織運行機制的不斷完善，《上合組織成員國關于地區反恐怖機構的協定》《上合組織成員國多邊經貿合作綱要》《上合組織成員國元首宣言》等文件相繼出臺，成員國之間的合作領域被不斷拓寬、合作形式也逐漸優化，印度參與該組織的意愿也不斷增強。2004年，上合組織成員國簽署《上合組織成員國元首塔什干宣言》，正式啟動“上合組織地區反恐機構”。2005年，上合組織出臺了一系列新政策以應對地區安全形勢變化。同年7月，該組織在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納舉辦峰會期間發布聲明，要求美國明確從中亞地區撤軍的時間表。該聲明被視為對美國發起的首次公開挑戰，引起美國政府及媒體的強烈反應，充分彰顯出上合組織的國際影響力。

也正是在這一年，印度獲得上合組織觀察員國身份。但此后，印度對上合組織仍保持著較為謹慎的態度。例如，在成為正式成員國前，該國多是派部長級官員參加上合組織所舉辦的元首理事會和政府首腦理事會，僅有的兩次由印度總理出席的峰會均是在俄羅斯舉辦。事實上，印度能夠順利加入上合組織，也離不開俄羅斯的支持。俄印不僅是有深厚合作基礎的傳統盟友，俄羅斯也試圖借印度之力增加與美西方國家對抗的籌碼。

2022年9月16日，印度總理莫迪在位于烏茲別克斯坦撒馬爾罕舉行的上合組織成員國元首理事會期間，與俄羅斯總統普京舉行會晤。

自2021年8月美國自阿富汗倉皇撤軍后，阿富汗社會政局的變動對印度北部領土的安全問題構成巨大挑戰，這也使印度管控其地區安全隱患的緊迫性增強。加之2019年6月，美國特朗普政府稱由于印度沒有能夠確保向美國提供公平、合理的市場準入條件，終止了給予印度的普遍優惠制待遇，這使印度更加渴望在中亞地區擁有符合其大國追求的影響力。在此背景下，印度開始正視與上合組織的合作。

印度參加上合組織的益處

參與上合組織，有利于印度加強與中亞地區國家的合作，繼而推動構建其歐亞地區戰略伙伴關系網絡。雖然印度與中亞國家間有悠久的經濟合作與文化交流歷史，且該地區對印度也有重要地緣政治意義，但地理阻隔一直是印度推進與中亞國家間貿易合作、獲取該地區能源等自然資源的最大障礙。印度本國旨在連通中亞地區的重大基礎設施建設項目工期一再拖延，其位于塔吉克斯坦接近完工的首個海外軍事基地艾尼空軍基地也被叫暫停，種種現實困境使印度開始重新考量自身戰略抉擇。

另外，參與上合組織還有利于印度進一步打擊恐怖主義。作為全球本土恐怖組織數量最多的國家之一，印度深受恐怖主義活動的荼毒；其國內日漸尖銳的教派、民族矛盾等問題，也是對其政局穩定的重要威脅。上合組織致力于維護地區和平、安全與穩定，共同打擊恐怖主義、分裂主義和極端主義的宗旨與印度的訴求不謀而合。同時，該組織在助力阿富汗問題和平解決等地區事務上所展現出的重要作用，也使印度愈加重視與之開展深入合作的機會。

印度是美日印澳“四國機制”（QUAD）的重要成員國，也是2022年7月美國、印度、以色列及阿拉伯聯合酋長國新成立的“四方團體”（I2U2）的重要參與者。此次印度在上合組織峰會期間的積極作為究竟有何意味？筆者認為，印度在2022年9月出席“印太經濟框架”首輪部長級會議時的強硬表態或許已暗含對該問題的回答。據報道，印度商業和工業部長戈亞爾在會后稱“尚未看到將獲得什么好處”，并宣布暫時退出該框架四大支柱之一貿易領域的談判。這表明在烏克蘭危機及美印關系不斷演變的背景下，印度將堅持其所聲稱的獨立自主外交傳統及追求大國地位的雄心。

擔任2022～2023年度上合組織輪值主席國后，印度將采取何種作為也是外界關注的焦點。在本次峰會上，莫迪呼吁“發展具有可靠性、彈性及多樣性的供應鏈”，“給予彼此充分的過境權”以促進互聯互通，同時倡議堅持以人為中心的發展模式，推動各成員國在文化、醫療、教育等領域的深度合作。同時，他表示，印度有能力憑借年輕且豐富的勞動力資源與廣闊的國內市場，推動本國制造業的轉型升級，進而在保持自身經濟持續穩定增長的同時，為上合組織的發展貢獻更多力量。

然而，如何增強印度在上合組織中的影響力與話語權，尤其是以超越國別的視角積極推動該組織在區域治理、安全合作等方面發揮積極作用，是對莫迪政府外交智慧與執政能力的巨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