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盟三國三大主場外交：“東盟中心地位”實踐

龐中英

2022年11月，柬埔寨、印度尼西亞和泰國將分別舉辦第40及41屆東盟峰會（本年度兩次會議合并舉行，11月8～13日）、第17屆二十國集團（G20）領導人峰會（11月15～16日）、第29屆亞太經合組織（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11月18～19日）。早在5月4日，三國外交部就發布聯合聲明，表示這三個會議的共同點，是為所有成員共同推進全球和地區議程提供機會，讓和平、繁榮與可持續發展惠及各國人民。

這三個國家都是東盟成員國，2022年分別擔任東盟、G20和APEC輪值主席。從2021年底分別接手有關主席國職責后，三國與東盟克服全球和區域形勢的動蕩、困難和危機，相互協調、相互支持，發揮了各自的全球和區域領導力，強化了“東盟中心地位”（ASEAN Centrality）。

印尼是東盟內惟一的G20成員。這一地位提醒世界，印尼不僅在東南亞區域，而且在全球經濟中都具有相當的重要性。為解決G20的全球代表性不足問題，實際參加G20的遠不止世界20個最大經濟體，也包括了其他“非成員國家”。西班牙是G20的“永久客座國家”。聯合國和其他國際組織也都參加G20相關會議。至少從2015年以來，每一屆G20輪值主席國都要邀請一些區域組織（如東盟）參加該集團進程。區域組織參加G20由其輪值主席國代表。

印尼本應是2023年的G20輪值主席國，但因其要在2023年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就與印度協調對換了主席國權利。

印尼確定，本年度G20主題是“（全球）一起復蘇，（全球）更強勁地復蘇”（Recover Together，Recover Stronger）。這一主題得到了G20所有成員和全球其他攸關方的一致贊同。

為辦好本年度G20，印尼把上述主題細化為三大議題：“（構建）全球健康架構”“（向著全球）可持續能源過渡”和“（實現）數字轉型”。三大議題相互聯系，圍繞著一個中心議題，即在復合性全球危機下的全球轉型。三大議題是全球轉型的重中之重。

截至10月底，在印尼主持下，G20召開了一系列部長級會議。2月18日，G20財長和央行行長在雅加達發表聯合聲明。8月31日，G20環境和氣候部長會議在巴厘島舉行。9月1～2日，G20教育部長會議在巴厘島舉行。9月2日，G20能源轉型部長會議在巴厘島舉行并發表了四份聲明。9月7～9日，G20發展部長會議在印尼勿里洞島舉行。9月12～13日，G20文化部長會議在印尼中爪哇舉行。9月12～14日，G20勞工部長會議在巴厘島舉行。9月15日，印尼宣布了三份G20人力資源部長會議的成果報告。9月21～23日，G20貿易、投資和工業部長會議在印尼漁鎮拉布漢巴焦（Labuan Bajo）舉行。9月底，G20農業部長會議、旅游部長會議分別在巴厘島舉行。10月中旬，借助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秋季年會，G20財政部長和農業部長會議、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分別在華盛頓舉行。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G20進程的各種部長級會議，有的并沒有發表《聯合公報》。沒有《聯合公報》的會議，說明會上分歧嚴重，無法達成一致。根據G20慣例，為了G20的團結和透明度，就以發表《主席總結》代替。

此外，這一年間印尼還舉行了G20其他大大小小的各種（包括非政府間）會議。

2022年全球形勢前所未有的緊張，對G20主席國印尼的國際領導力是一個超級檢驗。一年來，印尼政府展開“G20外交”，在各個成員之間，尤其是在西方國家和俄羅斯之間奔走，協調大國沖突，爭取維持G20的完整性和包容性。應習近平主席邀請，印尼總統佐科于2022年7月25～26日訪華，中方表達了對印尼主持召開本年度G20峰會和擔任明年東盟輪值主席國的全力支持。

第17屆峰會將使今年的G20進程達到高峰。

2022年8月3日，第55屆東盟外長會在柬埔寨首都金邊召開。柬埔寨總理洪森（中）出席開幕式。

2022年APEC的主題與G20主題很相似，包括大疫后的經濟恢復，只是G20集中在全球層次，綜合性強，涉及全球問題的方方面面；APEC集中在亞太地區，主要以貿易和投資等商業問題為主。在美日澳印等國推進其各自和集團的“印太戰略”的情況下，泰國主導的APEC進程提醒世界，“亞太”并沒有被“印太”取代，而是仍在繼續。目前，APEC有21個成員，包括俄羅斯，卻不包括印度。泰國推動APEC朝著更加開放、有活力、韌性與和平的方向轉變，讓APEC實現更加均衡、更有利于所有成員的可持續增長，所以本次會議確定的主題是“開放、聯通和均衡”。

與印尼一樣，在擔任APEC輪值主席這一年，泰國已經舉辦了包括APEC財長會等部長級會議和高官會議。

值得指出的是，除了推進東盟主導的“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的落實，泰國在擔任輪值主席期間，提到了應該最終實現作為APEC發展目標的亞太自貿區（FTAAP）的議題，優先事項是為開放貿易和投資提供便利，推進區域經濟一體化，包括實現亞太自貿區。2014年在中國舉行的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發表了《亞太經合組織推動實現亞太自貿區北京路線圖》。泰國不是《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的成員，但參加了今年5月舉行的第二屆東盟—美國特別峰會，并決定進入“印太經濟框架”（IPEF）談判進程，是IPEF的14個創始成員之一。

2019年泰國擔任東盟輪值主席時，東盟面對著要對美日澳印等東盟對話伙伴國發起的“自由開放的印太”（FOIP）做出正式回應的壓力。正由于泰國的努力和協調，東盟十國一致通過了《東盟關于印太的展望》聯合聲明。這一重要文件最值得注意的是沒有因為“印太”而放棄“亞太”，而是堅持了“亞太”，同時還提出了“亞洲的太平洋和（亞洲的）印度洋地區”的說法。這一文件是“東盟方式”在新的區域條件下的再現。總之，東盟讓“亞太”和“印太”并存，并且東盟提出了“亞洲的印度洋地區”（可以簡稱為“亞印”）概念。本年度泰國擔任APEC輪值主席，使東盟有機會實踐其《東盟關于印太的展望》。一年來，正是在泰國的主持下，“亞太”概念再次獲得加強。

包括泰國在內的“老東盟”國家曾為APEC作出重大貢獻。盡管1994年在印尼茂物召開的第二屆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提出的“茂物目標”沒能如期實現。但在亞太地區，APEC各成員建立FTAAP的目標沒有放棄，并且作為階段性成果達成了CPTPP和RCEP兩大區域貿易安排（RTAs）。文萊、馬來西亞、新加坡、越南等東盟國家是CPTPP的成員。至于RCEP，如泰國在這次輪值期間強調的，盡管還不是（大號的）FTAAP，卻是小號的FTAAP。

此外，APEC秘書處設在東盟國家新加坡。

柬埔寨擔任東盟輪值主席期間，設置東盟2022年的主題是“強調各國各方應對共同挑戰”（Addressing Challenges Together，ACT）。這一主題與印尼確定的G20主題和泰國確定的APEC主題，相似度很高。2021年10月28日，柬埔寨總理洪森在接任東盟輪值主席的講話中指出，柬埔寨將聚焦“平等、強大和包容的東盟共同體”，以推進“一個愿景、一個認同和一個共同體”的“東盟精神”。他提出，基于“東盟方式”，根據《東盟憲章》《東南亞友好合作條約》《東盟關于印太的展望》等，柬埔寨將在作為主席國期間強化“東盟中心地位”和東盟團結。而在經濟方面，洪森要求柬埔寨推動疫后的經濟復蘇和包容性增長，落實RCEP等區域經濟合作，加快區域數字聯通，促進區域經濟一體化。

柬埔寨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期間，除召開包括東盟外長會議等在內的一系列東盟部長和高官會議外，主要做了三件大事：

一是繼續促進東盟主導的RCEP等貿易協定在各國的生效進程。2022年1月1日起RCEP在大多數東盟國家生效。

二是參與主辦了5月13日在華盛頓舉行的第二屆東盟—美國特別峰會。前述柬埔寨、印尼、泰國的《聯合聲明》正是在這次峰會前發表的，聲明根據“東盟中心地位”原則堅持三國確定的輪值主席主題，尤其是“一起來”（Togetherness）這個共同主題，還頂住美國等的壓力，宣布將如期、如常邀請所有成員領導人參加11月的三大峰會。不過，華盛頓特別峰會后，一些東盟成員，尤其是印尼、泰國兩國參加了美國發起的“印太經濟框架”（IPEF），算是給了發起國美國最大的“面子”。

三是促進與東盟一系列“對話伙伴國”之間的對話、協調和合作，鞏固雙方“戰略伙伴關系”。8月5日，柬埔寨在金邊舉行了所有“對話伙伴國”參加的第29屆東盟地區論壇（ARF）外長會議。

9月13日，印度宣布，2023年的G20峰會將提前到2023年9月9～10日舉行，屆時，將繼續邀請東盟輪值主席國參加。這意味著，印尼將在2023年不僅仍然是G20“三駕馬車”之一，而且要在G20中代表東盟。印度和東盟之間也擁有“戰略伙伴關系”。換句話說，2023年，不僅是印尼，而且東盟，仍將在G20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在烏克蘭危機升級、“印太經濟框架”等沖擊下，2023年APEC將迎來其領導人非正式會議30周年，面臨著能否“三十而立”的考驗。APEC近一半的成員是東盟國家，東盟終究將是影響APEC未來的主力之一。

在東盟內外，關于“東盟中心地位”這一重大問題的討論仍在繼續。東盟三國在同一年擔任三大輪值主席，用生動的實踐告訴世人什么是“東盟中心地位”以及東盟成員國如何追求和實現“東盟中心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