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美娜
(作者單位:吉林師范大學)
慢直播最早流行于挪威,2009年挪威廣播公司(NRK)拍攝的旅行直播節目《卑爾根鐵路:分分秒秒》是可追溯的最早案例。該節目記錄了火車從奧斯陸到卑爾根長達7小時的完整旅程。2013年,央視網和成都大熊貓繁育研究基地聯合推出IPANDA熊貓頻道,該頻道24小時播放大熊貓的生活,在海外擁有眾多觀眾和粉絲。此外,還有《兩“神山”造醫院》慢直播、《與疫情賽跑的中國速度》慢直播、《日本富士山或再次噴發》慢直播、《2021年之旅》慢直播等新媒體實踐案例。可以說,慢直播沒有鏡頭剪輯、后期制作和處理,而是以原始的生態環境來展示事物的發展,給予觀眾真正的“存在感”。
2020年1月27日,央視頻聯合各移動運營商開通5G直播通道,推出了無剪輯、無后期制作的5G慢直播,億萬網友在線觀看武漢“雷神山”“火神山”兩座醫院的建造過程,成功打造了現象級媒介產品。
在這種新興起的直播模式中,慢直播所涉獵的行業愈發廣泛,場次愈發頻繁,場所也愈發豐富,引起了一定關注。慢直播形式已經呈現出“常態化”特征——即平常性、常規化、經常性。平常性是指慢直播不再專門屬于任何一個機構,其已開始滲透到各行各業;日常性是指慢直播不再受配置、地點等的嚴格限制,可以隨時隨地參與其中;經常性是指進行慢直播的場次多、頻率高。
慢直播在各個領域都發揮著重要的功能,這也反映了5G網絡傳播的重要性。此前慢直播主要應用于旅游行業,2020年初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央視頻推出沒有音樂、沒有旁白的慢直播《疫情二十四小時》,大量的留言與互動引發了民眾的廣泛關注并吸引了媒體的關注和報道。
2021年5月21日,FM93浙江交通之聲聯合杭州市公安交通警察局推出科目三考試慢直播,百萬網友在線“云監考”。隨著互聯網的日益發展和信息技術的日益成熟,慢直播將逐步應用于醫療衛生、教育教學、農業發展等各個領域。同時,慢直播與多種功能的深度融合,將催生新需求、新業務和新模式。
隨著慢直播應用場景的拓展,在5G網絡技術的支撐下,直播甚至可以不再依賴演播室,人們在自然環境中配置“直播”,使慢直播“飛”到云端。例如,通過在新疆天山、南京玄武湖、云南玉龍雪山等自然風光中搭建高清攝像頭,全天24小時不間斷地給用戶發送來自祖國各個地方秀水名山的景象。
新冠肺炎疫情暴發期間,主流媒體主動與云平臺合作,慢直播這種可以在任何時間地點進行的優勢得到了充分發揮,受眾可以及時獲取疫情的最新動態。
2016年移動直播元年至今,移動新聞直播突破了電視直播的局限,在群體交互、移動場景化等方面進行了創新性變革。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慢直播在移動直播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同時也引起了廣泛熱議[1]。5G網絡憑借其過硬的數據傳送能力,消除了用戶在時空上的距離,允許更多樣化的內容形態與網絡傳播融合,促進了數字信息內容產業的發展和進步,而豐富的內容表現形態則推動了直播在各個領域的應用,使其在各種場景中都有應用需求。
2003年,法國社會學家涂爾干提出的互動儀式理論認為在物理意義上的身體共在是互動儀式鏈中不可或缺的條件。柯林斯認為,情緒能量的及時反饋離不開個體間的親身在場,參與者所需的關注與情感同樣離不開充分的身體接觸[2]。物理空間的身體接觸進而衍生組織信仰、創造意識以及尊敬意識。麥克盧漢認為人們可以通過互聯網實現非物理空間的物理共存,在同一個賽博空間里進行高效、順暢的溝通和互動。
在《兩“神山”造醫院》慢直播播出的時候,用戶聚集在一個叫“慢直播”的虛擬空間,通過央視頻的現場實時端口,為眾多醫院帶來了全新的醫療場景,這個場景沒有邊界,沒有后景,也沒有音樂。這種方式拉近了觀眾與武漢的距離,使觀眾得以用另一種方式關注疫情。慢直播形式的出現打破了空間限制[3]。同時,這種方式不僅大幅度提高了觀眾的現場體驗感,也更容易使他們將自己代入其中。觀眾可以實時同步觀看武漢建造醫院的進程,也可以在評論區與其他觀眾進行實時溝通和互動,表達對前線抗疫人員的關心和希望疫情早日結束的心聲,在互動中孕育情緒共鳴,通過“虛擬空間”實現身臨其境。
柯林斯認為,共同關注是互動儀式如何發生的一個重要部分。例如,在豆瓣平臺上的一些群組中,圍繞一個共同焦點的互動和交流往往產生于擁有相似價值觀和興趣取向的小組成員。共同焦點引發更深入的互動行為和更廣泛的互動傳播。在上海市科目三駕駛考試慢直播過程中,觀眾可以通過客戶端或社交媒體了解到相關主題信息,并加以關注。直播會實時顯示科目三駕駛考試的畫面,包括考生、安全員、考試項目等內容,觀眾在評論區發表自己的觀點、表達自己的情緒,進行互動。
受眾對科目三考試直播的陪伴感、體驗感隨著互動深入而進一步加強,紛紛為考試車設備進行“擬人化”命名。而命名作為符碼的一種形式,在小組內共享相沿成習的意義體系,通過對意義的理解相互連接、區分他人。“云監考”們對慢直播中的考試車等事物的命名,使受眾的關注焦點更加集中在昵稱符號上,這大大提高了個人在場景中的體驗感與代入感,從而與有著共同關注的其他人搭建起情感溝通的橋梁。
共享情緒在互動儀式中是不可缺少的要素,大部分人喜歡與有著共同關注內容的人討論和互動,在此過程中的情感共鳴會引起極強的傾訴欲望,人們渴望與自己所在群體中的其他人共享情感,這樣他們也可以積攢更多的互動經驗。大多數網民通過央視頻觀看了許多有關疫情的慢直播,成為“中國速度”的目擊者,在與其他網民的交流中提升了對家國的認同感,在全天無間隙的實時建設現場畫面中表達了自己對奮斗在一線的防疫人員的敬佩之情。通過直播間的不間斷互動,從而產生情感共鳴,通過不斷注入個體情感形成群體感情。
在5G移動互聯時代,媒體所具有的現場實時性和可交互特點極大地提高了用戶之間的互動積極性,用戶的情感傾訴需要也由此得到滿足。互聯網慢直播平臺的匿名性打開了陌生人之間互動的枷鎖,在不知名的陌生狀態下,人與人之間仿佛更容易表達自己的情緒,人們通過相互溝通來尋找群體間的一種認同感。由此可見,慢直播中的互動行為,反映了互動儀式鏈中共同的共享情緒要素。
在疫情影響下,用戶在各大網絡平臺進入武漢火神山醫院和雷神山醫院建造的慢直播中的這一行為與人們希望能夠參與這場“戰役”的急迫心理是有聯系的,他們在與他人互動之前就具備了一定程度上的共同情感基礎。而慢直播正好為大家提供了一個可以互動的場所,用戶觀看直播、表達評論并互稱“監工”,在直播間全程跟進武漢方艙醫院建設進度,“云監工”這一現象由此形成。《疫情二十四小時》慢直播使我國民眾渴望參與重大公共衛生事件的愿望得到了滿足,互動在直播間內反復出現,無形中產生“回聲室”效應,社群成員之間的情感共鳴得到增強[4]。隨著5G移動互聯網的推廣,慢直播以其真實性、陪伴性、沉浸性等特點使受眾逐漸走進、參與各項議題,并成為慢直播“常態化”的見證者,在情感共鳴中提升抗疫群體的身份認同感。受眾在直播間擁有一個共同的身份,一起感嘆“中國速度”的同時,極大地加強了戰勝疫情的信心。自我身份認同也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大家因為疫情而產生的焦慮感。涂爾干認為,群體中個人服從群體的觀念離不開儀式的作用,大眾在精神層面的力量得到匯聚加強,進而使身份認同得以延續下去。
共同情感的凝聚和傳播增強了彼此間的身份認同,同時人們之間的團結感受也進一步增強,經過多次互動后儀式也隨之形成。
柯林斯認為,當大眾擁有共同的關注重心時便能得到持續這一聯結感的群體符號。涂爾干把此現象比作“神圣物”,認為名稱、具象的標志、文字等都是它的表現形式[5]。在互動儀式發生之時,大眾因對相同內容的關心而聚集在一起從而建立起互動社群,群體中的個體對社群的認同歸屬感往往在他們進行評論等互動時形成,各種具有不同意義的群體符號也隨之產生。
《疫情二十四小時》慢直播剛開始就不乏關注“焦點”,直播間觀眾紛紛為武漢方艙醫院施工現場的起吊車、挖掘機、貨車等進行擬人化命名,將起吊機稱作“宋高宗”,將黃色運輸車稱作“大黃”,將叉車稱為“叉醬”。命名的標記性功能使直播間的觀眾第一時間進行身份識別并參與互動,寄托情感。究其本質,群體符號其實是群體中的個人成員在儀式中的情感反映,個人成員經過與他人的互動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符號里,充分發揮符號的意義傳遞功能[6]。擬人化命名形成的群體符號緩解了新冠肺炎疫情下民眾的不安、焦慮心理,強化了民眾在疫情期間的互動參與以及個性化傾訴,這種與視覺形象相結合的表達方式,體現了全民抗疫的精神和情感。
情緒能源的供應需要共鳴,受眾的持續互動能夠使社群更加穩固。柯林斯認為,人們能夠從群體的相互作用中獲得情感能源。社群個體通過互動產生特殊情感,經過成員間傳遞聚集進而實現從短到長的情感能量,互動的次數越多,這種情感能量積累得越多,在社群成員中感受到的陪伴讓個體成員更愿意去主動地實施一系列互動行為,在這樣一個不斷重復與良性循環的過程中,互動閉環得以形成[7]。武漢火神山醫院和雷神山醫院施工現場的慢直播,給予了大眾一個互動平臺,他們可以在央視頻搭建的直播間留言和點贊,并傳遞內心的情感,這種離散的個人情感漸漸匯聚成不受物理空間束縛的群體情感。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這種情感會持續存在,成為釋放焦慮的情感能量,為儀式的持續推進提供助力。疫情期間,社會大眾需要通過獲得快速真實的信息來減輕心理上不安的感受,直播武漢方艙醫院施工搭建現場的方式無疑給了大家一顆定心丸,得到了上億網友留言、轉載、點贊等,起到了聚集人心、緩解恐慌的“釋壓閥”作用,形成了群體共鳴。正如微博一網友的留言“以前聽著樓下的施工隊的聲音是不耐煩,而現在卻是一種心安”。火神山醫院和雷神山醫院慢直播強化了民族認同感,使民眾凝聚成一個共同體,增強戰“疫”決心,彰顯中國自信。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慢直播所呈現出的常態化特點與大眾參與的積極性密不可分。從技術層面看,各大媒介應用慢直播這一報道形式是比較易操作的,原始視頻場景不需要旁白、剪輯等二次創作,僅憑受眾的踴躍互動、交流和參與來進行。但挑戰也隨之產生,特別是部分網民面對混雜的媒介信息時,往往缺乏批判能力、判斷能力等媒介素養,如果受到誤導,將會對現實產生錯誤的認知。
慢直播產品的不斷涌現,提醒著主流媒體責任感的重要性。媒體將慢直播產品應用于新聞報道中應該反思:怎樣引導網民在輿論中進行理性表達?筆者認為媒體需要投入更多精力來不斷完善慢直播這種報道形態。
在新冠肺炎疫情的特殊背景下,央視頻推出的慢直播獲得了良好的傳播效果,觀看人數等一系列直播數據表明慢直播的傳播影響力正邁上新臺階。分析慢直播的互動過程,可以發現其與互動儀式鏈理論的特質相吻合,云平臺的搭建和5G的高速普及使用戶在直播間中實現了虛擬空間的身體共存,在互動中產生特殊的群體表征。民眾的在場感和群體感映射在火神山和雷神山方艙醫院施工機械的代號、繪本、插畫等群體符號中,通過互動傳遞內心的情感,將離散的個人情感漸漸匯聚成不受物理空間束縛的群體情感,為釋放焦慮、宣泄緊張情緒、共同應對疫情起到了良好作用。總而言之,在5G移動網絡平臺的推動下,慢直播常態化在推進媒體融合、建立全媒體傳播體系等方面提供了良性的前進態勢。未來,人工智能、增強現實等技術將應用于各種交互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