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來植牙記

陶詩秀

“李醫生，以我的年齡來說，現在植牙會不會太晚了？”“不會不會，你身體情況良好，放心啦!”“可是，植牙費是不是太貴了？”“牙齒好，身體才會健康。對自己好一點，健康最重要啦。”他認真地說，我只好順著護士指令坐上手術椅。

“整個療程上次已經告訴你，今天主要是拔旁邊的兩顆，清理牙根，植入鈦金屬，然后縫合。”墻上時鐘指著下午一點，但愿手術過程不要太久。漱口、張嘴，接著牙齦被叮了幾下。我是不至于見了針筒就昏厥的人，但是，我神經緊繃，雙眼緊閉，腦筋非常清楚，榔頭、鉗子兇狠地在牙床上深入挖掘。

我對于植牙的看法，就跟抽脂、隆鼻、拉皮、削骨整形一樣，總覺得不可思議，也不可能跟我扯上關系。直到兩年前，下門牙的右側齒開始搖晃松動，才注意到植牙、假牙的問題。

我的右側牙齒生來就歪歪斜斜，不肯立正向左右看齊，還會藏污納垢，早已被我視為眼中釘。既然搖晃不守崗位，只好去之而后快。那時候，我就近找了一家牙科診所求診。

醫生說旁邊的牙齒也不穩固，需要兩顆一起拔，問我假牙要做“活動的”還是“固定的”。我選擇固定的。醫生說拔兩顆之后，兩旁的牙齒必須削短當橋墩，才能搭“橋”做成固定假牙。

不到兩個星期，我的下門牙果然煥然一新，四顆連體牙整齊排列，潔凈白晳。明知是“假的”，還是讓我精神抖擻，心情愉悅。我竊笑著：那些美白牙齒的廣告小姐說不定跟我一樣，也是植入了假牙。

殊不知，好景不長。兩年未到，這“四胞胎”猶如颶風掃過，一致往前呈45 度傾斜。不但咬字不清，還會前后搖擺，自己看了都覺得滑稽可笑。我像是被貼了特殊標志，有口難開，不敢隨意啟齒。

我四處尋醫。數十年來，科技突飛猛進，生活品質講求高雅時尚之外，還要兼顧實用、舒適、自然、美觀。“植牙”應運而生，也取代了金牙，費用遠超越鑲金包銀。從小生長在簡樸的家庭，父母節儉的習慣深植于心，對于個人身上的花費能省則省，拿出數千元整修牙齒，著實令人裹足不前。手術的成功率、實用效果、邊際效用等務必斟酌衡量。

營養專家再三強調：“健康”來自于新鮮、自然的蔬菜水果。而多數老人，牙口不好，咀嚼困難，面對著滿桌佳肴時，也只能選擇性進食，導致營養不足，身體衰退。不如趁早保養，為自己的健康“奢侈”一次。

“好了，漱一下口。”有如噩夢中被李醫生叫醒，頭疼、下顎骨麻麻脹脹，說不出的難受。我瞄了一下墻上時鐘，分針剛跳過一點半，這半小時真是難熬啊。醫生在牙根旁塞了一塊紗布。他讓我暫時不要漱口，有口水要吞下去，否則不容易止血，記得按時吃止痛、消炎藥。下星期回來拆線，4個月之后就可以植入牙齒。我只能嗯啊點頭回應，昏昏沉沉站起來又跌坐下去，醫生連忙扶我起來，護士給了一個小冰袋敷用，囑咐我早晚用漱口水漱口，同時要把臨時假牙拿下來清洗。坐在候診室冰敷半個多小時之后，托著脹痛的下顎走出診所。

第二天清早起床，遵照醫生囑咐漱口、清洗假牙。我不得不站在鏡子前，面對著自己的真面目，哇，我一時哭笑不得。下巴膨脹飽滿，像粘貼著剛出鍋的大饅頭，而且紅里帶青，是個發酵、發霉的過時饅頭。所幸，一星期之后，霉氣已過，可憎的形象也隨之煙消云散。我期待著4 個月之后的植牙。我又開始編織美夢：佳肴當前時，不至于望著美食興嘆。不管未來的路多長，我都要健康優雅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