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手

梁志軒

永遠無法忘記那雙手，那是一位老人深沉的愛。

——題記

爸爸今晚不回來，注定又是一個忙昏了頭的夜晚。

簡單的晚飯過后，奶奶坐在院子里，就著半明半暗的月光，擇著早晨從山上采回的野菜。我在房間寫作業(yè)，屋子里唯一的一盞燈在我頭頂，奶奶怕打擾我，又怕客廳亮燈浪費錢。不止一次這樣了。

寫完作業(yè)后，我不想出去幫奶奶。因為我害怕，害怕幫奶奶擇完菜后，指甲里的污泥怎么都洗不干凈。也是因為如此，奶奶遞給我的東西，我都不大愿意接。有時候她遞給我一個洗干凈的蘋果，我都要再用洗潔精搓搓，再沖洗好幾遍……

看著書包里那張家長會邀請函，我很是發(fā)愁，終于哭了起來。為什么爸爸不賺多點錢，讓奶奶不要擇野菜？現(xiàn)在的我該怎么辦？奶奶的手……

第二天，奶奶去集市賣菜的時候，看著她用那黑到?jīng)]有光澤的手笨拙地稱菜、收錢、找錢……我感到不可忍耐。我握著手里那張家長會邀請函，努力克制自己的厭煩，盡量平靜地把它遞給了奶奶。她想說點什么，可我的眼淚無法控制，沒等她說出來，我就扭頭沖進了房間。

家長會那天，一大早，廚房里嘩嘩的水聲照例吵醒了我。我知道，奶奶又在用那滿是黑泥的手洗著將要賣的菜了。去爸爸的房間，沒人。我知道了，奶奶沒有通知爸爸，她自己也不會去。到時候怎么辦？管他呢！我瘋了似的跑出家門，淚水嘩嘩而下。

下午，家長會要開始的時候，老師喚我到辦公室。我已經(jīng)無所謂了，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一路走著，我在想：考這么好有什么鬼用，你們一點也不在乎！

推門進去的瞬間，我有點蒙——奶奶就坐在老師旁，我先看向她的手，居然干干凈凈。我細細地端詳著這雙手，這是怎樣的一雙手啊——又粗又短，十指布滿了歲月和操勞的痕跡，一圈比一圈深的紋路刻畫著她每天為了這個家庭的付出，不求回報，我反而嫌棄它。

看著上面一塊又一塊的紅腫，我知曉了：那是今早奶奶一遍又一遍地用漂白粉搓洗自己那雙令孫子萬般嫌棄的手的結(jié)果。洗手時，她可能在想：我不能讓孫子丟臉，不能讓他難堪……

不可控制地，我的淚水滑落。奶奶用她堅韌又滄桑的手撫著我的臉，我不再避開。

我感受到了老繭撫過的溫熱，猛然覺得，奶奶的手其實蠻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