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

石莉昂

墳總是被孤立在喧囂紛擾的市井外，被孤立在高遠蒼茫的天穹下。“陰森森”，人們說起墳常用這個詞。

老家的墳大多被安排在一片松樹林里。松樹四季常青，所以從外面看不到一方方墳，只能看到它們隱藏在一片幽暗、茂密的深綠里，四季如一。倘若在起了霧的清晨，不難想象迷霧鎖深綠的情景。那濃厚迷蒙的霧在樹林里飄來飄去，好似鬼魂在飄蕩、游走，令人膽戰心驚。這時，說墳“陰森森”的真是恰如其分。

每年清明節，我和爸爸都要回老家掃墓。記憶中，似乎每次掃墓時，天都是陰沉沉的。我行走在通往松樹林的小道上，遠遠望去，那一片矮矮的黛色在輕輕地蕩漾，樹林上方空曠寂靜。時而有一只鳥掠過，在空蕩的蒼白的背景下，像一個小小的淡淡的墨點，很快就隨風消失了，松樹林顯得更孤寂了。

我和爸爸走進松樹林，同行的還有幾個鄉人。我們撥開一層又一層的草叢，行走在一方又一方的墳之間。到了爺爺的墳前，爸爸蹲下去，點燃一沓黃表紙，灑下些酒，點著一掛鞭炮。鞭炮“噼里啪啦”地響，濃煙彌漫，似乎這里終于有了人間的氣息。我和爸爸跪在墳前，磕了頭，拜了又拜。幾位老者瞇著眼，徐徐地吸著煙，若有所思，他們在想自己的歸宿嗎？紙燒盡，我們開始往外走。

年幼的時候，我總是會拾起一顆顆褪了光澤的松果，吹去上面的浮土，揣在兜里，之后小跑著追上爸爸，緊跟在他身后，似乎晚一步就有什么鬼魂來抓我了。

長大了，再去祭奠爺爺，我似乎不那么怕了。與其說一方墳埋藏著一個人，不如說守護著一個人。墳是無言的，但親人的祭奠似乎掀開了這個人昔日的時光：他們灑下汗水，黝黑的臂膀透著樸實、自信與活力；他們開墾荒地，在這片狗尾草瘋長的土地上播種希望，建起房舍。他們的汗水滴在家鄉的土地里，匯在歲月的洪流里，閃耀在斑斕的記憶中。一方墳為他們畫上了句號，塵封了一段又一段滾燙的故事。這么看來，它們還是“陰森森”的嗎？不，決然不是了！看著那五彩斑斕的松果——我喜歡把拾回來的松果涂得五彩斑斕，我忽然覺得，墳也是斑斕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斑斕的一生，墳只是塵封了斑斕的歲月。

247100 安徽省池州市第十中學

指導老師 王 勇

【教你一招】

生活中普通的素材，通過挖掘能體現出深意。

此文所寫的內容就是自己跟隨父親去給爺爺上墳祭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素材，經過深入挖掘，立意更加深刻了。文章結尾寫墳記錄了一個人活著的時候的光輝和榮耀，埋藏著一個人曾經追逐夢想的過往，是一個個鮮活故事的輯錄，還揭示了墳存在的意義。這樣的挖掘，讓文章有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