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支山歌讓我送你去遠方

滿春怡

秀蓮，我心疼你！

第一次讀《平凡的世界》，我還在上高中，那時的我對你印象不深，只沉浸在孫少平和田曉霞那夢幻般的感情里很久很久。他們的愛是純粹的，干凈美好。情竇初開的年紀，最向往的就是這種愛情。后來田曉霞被洪水卷走，這段美好的愛情便戛然而止，一瞬間悲傷將我淹沒。

再讀《平凡的世界》，我已為人妻為人母，一個家庭里女性要付出什么我深有體會。此時此刻，孫少平和田曉霞的愛情就如同詩和遠方，任何一個人都走過那段純真歲月，走向煙火人生。正如路遙所說：“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人，平凡的生活?！?/p>

秀蓮，你在那時突然就走進了我的心。你是那個時代一個平凡的普通女性，路遙賦予你相夫教子的農家媳婦形象，而孫少安卻是小說里幾近完美的角色。他的一生有兩個重要的女人，一個是初戀田潤葉，一個就是你——賀秀蓮。

田潤葉無疑是孫少安的白月光。少年那青澀的愛情，純粹的感情轟轟烈烈，可那又能怎樣呢？他深知他與田潤葉之間的鴻溝是不可逾越的。在那個年代，田潤葉與孫少安兩人無論是學識還是門第都不匹配，就像文中對少安此時內心的描述：“一切簡單而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是的，不可能。一個滿身汗臭的泥腿把子，怎么可能和一個公家的女教師一塊生活？”

在現實面前，愛情顯得如此單薄。孫少安作為孫家長子，身上的擔子十分沉重，所以在“愛情”和“饅頭”之間，他只能選擇“饅頭”。

而你呢，二十歲的賀秀蓮，你就是那個“饅頭”。你憑著對孫少安一腔的愛，裸婚甚至倒貼嫁到了孫家。你沒有嫌棄孫少安窮，在孫家困難的時候，你跟少安一起扛起了一家人的生計，整日忙里忙外，但你累并快樂著。你要的不多，不過就是一日三餐，不過就是丈夫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過就是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家，踏踏實實跟著孫少安經營自己的小日子。最終你的人生理想實現了，可你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孫少安對誰都好，對誰都很仗義，唯獨虧欠了對他掏心掏肺的妻子秀蓮。孫少安可以為了自己的家人，忽視你的感受；孫少安可以為了雙水村的鄉親，瞞著你拿著箍新窯的錢去擴大磚廠；孫少安可以為了所有人，拼盡全力累到爬不起來，而深愛他的你，秀蓮，最后因為愛只能緊緊跟隨，你依然拼命想要替丈夫分擔，長期的勞累和營養不良，最終導致你的身體垮掉。

秀蓮，我心疼你！

你以黃土高原女性特有的柔情與體魄，成為孫少安這個肩負太多重擔的農民身心疲憊時停泊的港灣?？赡隳?？你考慮過自己嗎？孫少安替你考慮過嗎？你跟家人發生矛盾，還不是為了偏愛孫少安？你想箍新窯，還不是為了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你如此勞累為的不過是想要跟少安好好過日子！孫少安在骨子里認為，秀蓮既然嫁給了自己，就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跟著他受的苦難也是應當的。孫少安把你排在了所有人的后面，他滿足了所有人的需求，讓雙水村富了起來。可你呢，最終卻倒下了，沒能等到幸福生活。

生活就是這樣嗎？當你拼盡全力獲得一切的時候，她卻用另一種方式狠狠地擊中你的要害。有人說“百年一遇田潤葉；千年一遇田曉霞；萬年難遇賀秀蓮”。秀蓮，你這個傻丫頭，愛得深沉，愛得忘了自我。你不知道，一段優質的婚姻，應該是平等的、相互的愛。孫少安與你，自始至終都不平等。孫少安愛得自我，而你卻愛得卑微。當你積勞成疾患癌去世之時，孫少安可曾痛定思痛，追悔莫及？

此時此刻，我想為你吟唱一支山歌，離開對你來說也許不是壞事，離開，也許在你的來世會成就一段更加自由、充滿希望的人生。

路遙先生對賀秀蓮角色的安排看似殘酷，但現實生活中卻又覺著順理成章。《平凡的世界》最大的魅力在于它不會讓你大喜大悲，閱讀它就像在品味人生。雖然有時很苦澀，但也會帶著一絲絲的甜。有時候甜蜜中也伴隨著不少的苦。

路遙先生憑借《平凡的世界》獲得茅盾文學獎，這是一部用溫暖的現實主義的方式來謳歌普通勞動者的文學作品。它描述的不僅僅是一個真實苦難的世界，更是一個積極勵志的世界。它體現的世界觀，即便放到數十年后的今天也依然不過時。我們不能迷失于平凡的生活中，平凡的背后也有著激情澎湃。生命的意義在于你能創造這過程的美好與精彩，生命的價值就在于你能夠欣賞這過程的美麗與悲壯。相信自己，平凡的你在平凡的世界中能創造不平凡的人生。

（陜西省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