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雜病論》中“家”的含義

趙騰宇，周曉潔，閆博文，周妍妍

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6

《傷寒論》和《金匱要略》中多次出現帶有“家”的詞組，如風家、喘家、淋家、亡血家、失精家、嘔家等，其含義涉及生理、病理和體質各個方面。筆者分析《傷寒論》與《金匱要略》中“家”的詞組發現，某某家雖然在意思上各有不同，但具體含義可以結合其所在的句子和段落具體分析，討論如下。

1 《傷寒雜病論》中“家”的含義

家，《說文解字》曰：“家，居也[1]”，最初指豚的居處，后引申為人的居所，后又衍生出不同的意義。《漢書·藝文志》言：“諸子十家，其可觀者，九家而已。”這里的“家”指學術流派。家又可以指具有某些專長，或者從事某種工作的人，如《文心雕龍》言：“固已軒詩人之后，奮飛詞家之前。”李白《宿五松山下》言：“田家秋做苦，鄰女夜春寒。”分別指寫詞好的人和田間勞作的人。可見，語境不同，“家”的含義不同。

《傷寒論》中，“家”的相關詞組出現了14次，《金匱要略》中出現了22次。現將其含義分類討論如下。

1.1 表示臟腑系統或功能系統《傷寒論》第179條言：“正陽陽明者，胃家實是也。”第180條言：“陽明之為病，胃家實也。”此處的胃家指可以停留食物的臟器系統，如胃、大腸、小腸等，故正陽陽明證多用承氣湯類和潤下法治療[2]。《金匱要略·水氣病脈證并治》言：“醫以為留飲而大下之，氣擊不去，其病不除。后重吐之，胃家虛煩。”此處的胃家與《傷寒論》第179條、第180條相同。

《傷寒論》第278條言：“傷寒脈浮而緩……以脾家實，腐穢當去故也。”此處的脾家指脾的臟腑功能系統，脾家實指脾陽功能恢復[3]。黃志文等[4]也認為，脾家實含義是脾臟功能恢復。

可見，“家”與相關臟腑名詞，如胃、脾組成詞匯，可以代表臟腑系統。

1.2 表示疾病系列《傷寒論》第376條言：“嘔家有癰膿者，不可治嘔，膿盡自愈。”《金匱要略》中有濕家、咳家、支飲家、諸黃家、嘔家等名稱，代表疾病大類，表示疾病系列。如“濕家之為病，一身盡疼，發熱，身色如熏黃也。”“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此處之濕家指濕病系列[5-6]。

《金匱要略·嘔吐噦下利病脈證治》言：“先嘔卻渴者，此為欲解。先渴卻嘔者，為水停心下，此屬飲家。嘔家本渴，今反不渴者，以心下有支飲故也，此屬支飲。”此處用飲家、嘔家分析病情，其一，通過飲家與嘔家闡釋出兩種疾病不同的表現；其二，通過比較，得出心下有支飲的結論，亦表明支飲是飲家的一個分支。此含義的“家”在《傷寒論》中出現較少，在《金匱要略》中出現較多。

1.3 表示癥狀《傷寒論》第93條言：“太陽病，先下而不愈，因復發汗，以此表里俱虛，其人因致冒，冒家汗出自愈。所以然者，汗出表和故也。里未和，然后復下之。”《金匱要略·婦人產后病脈證并治》言：“產婦郁冒……厥而必冒。冒家欲解，必大汗出。”兩處均提到了“冒家”，《說文解字》言冒：“覆也”，從目旁，有蒙眼的意思，中醫稱為頭暈。朱丹溪《格致余論》言：“首為諸陽之會……濁氣熏蒸，清道不通，沉重而不爽利，似乎有物以蒙冒之。” 此處冒應當指頭暈癥狀，雖然致冒的病機不同[7]，含義卻同，冒家指有頭暈癥狀的患者。

《金匱要略·血痹虛勞病脈證并治》言：“夫失精家少腹弦急，陰頭寒，目眩……桂枝加龍骨牡蠣湯主之。”此處“失精家”亦指失精癥狀[8]。《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第10條言：“風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此處“不了了者”指持續的不適狀態[9-10]，“風家”指身體機能較差[11]，易患感冒。此處“家”的含義與肖嘯[12]等提出的痼疾相似，指一種病理狀態。

1.4 表示身體偏性《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第18條言：“喘家作，桂枝湯加厚樸杏子佳。”此處之“家”表示身體偏性[13]。

《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第84條言：“淋家不可發汗，汗出必便血。”第86條言：“衄家不可發汗，汗出必額上陷，脈急緊，直視不能眴，不得眠。”分別提示發汗造成的不同后果[8]。“瘡家雖身疼痛，不可發汗，汗出則痙”中的瘡家表示身體氣血已傷，“亡血家，不可發汗，發汗則寒栗而振”中的亡血家提示身體血、津液缺失[10]。

《傷寒論》中，重在提示身體偏向的條文多見于太陽病篇，如喘家、淋家、衄家。疾病初期，病癥較輕，身體偏性對疾病的影響較大。隨著病情加重，身體偏性對病情的影響越來越小。如以“胃家實”為代表的陽明病中，提示身體偏性的詞組基本沒有。

1.5 同一詞組的不同含義《傷寒雜病論》中，一個詞可以有多個合理的解釋，如《金匱要略·腹滿寒疝宿食病脈證治》言：“夫中寒家，喜欠，其人清涕出，發熱色和者，善嚏。”郭曉東[13]認為，中寒應讀作“中(zhōng)寒”而不是“中(zhòng)寒”，即由于脾胃虛寒，土不生金，肺氣受累而導致喜欠、清涕出、喜嚏、欲嚏，可把“中寒家”理解為腹中受寒的一類疾病。若按身體偏性理解，“中寒家”表示受寒較重、較長之人[14-15]。

2 其他學者對“家”相關詞組的認識

夏茹慧[16]從古代文字語法角度對“家”的相關詞組進行了研究，分析了“家”的不同含義。戴永生[17]、白彤彤等[18]從體質分類角度分析了“家”的含義。高學山[19]認為：“凡言家者，俱指夙病。”而肖嘯等[11]認為，“家”指痼疾，與體質無關。卞鏑[20]認為，“家”為病態之人。

3 小結

“家”在不同的語境中含義不同，如《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第86條之“衄家”提示病機，但若單獨列出，也可以表示上部出血的系列癥狀，如鼻衄，齒衄。同樣，“淋家”可以表示患有淋證之人，也可以表示疾病。故筆者認為，用單詞單字了解和揣測家的含義是不準確的，應當把“家”組成的詞語放入條文中分析，再得出其所指代的含義，如此則更能符合仲景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