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春榮
沙可夫,原名陳維敏,1903 年10 月20 日,生于浙江海寧錢塘江邊的新倉鎮(現海寧市丁橋鎮)。曾入上海南洋公學(現上海交通大學)附中讀書,畢業后升入該校本科機電系,學業優秀,課余兼習鋼琴、英語,閱讀《新青年》等進步書刊和文學作品。1926 年初赴法國留學,在巴黎學習音樂。同年在法國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并由團員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1927 年,陳維敏中斷學業,走上職業革命家之路,擔任中共旅法總支書記和黨的機關刊物《赤光報》編輯。同年秋,奉命進入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其間,蘇聯老師循例給他起了個俄文名字——亞力山大·阿列克賽·沙赫夫。從此,人們便以沙可夫稱之。在中大,沙可夫系統學習馬列主義和軍事知識之余,積極參加文藝活動,增長了唱歌、跳舞、彈鋼琴、拉小提琴、指揮合唱隊等多樣才藝,并開始創作劇本、擔任導演。這一切,為沙可夫在中央蘇區從事新聞、教育、文學藝術工作,成為蘇區文化戰線卓越的領導人與實干家,奠定了厚實的基礎。
1932 年四五月間,沙可夫奉命來到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所在地瑞金。次年接替李一氓任臨時中央政府機關報《紅色中華》主編。此時恰逢中共臨時中央從上海遷來瑞金,原中共蘇區中央局與之合并,成立新的中共中央局。《紅色中華》也從單一的政府機關報改為黨、團、政府與工會合辦的中央機關報,刊期則由周日刊改為三日刊。為適應這些改變,報紙的內容與形式也有許多改善。內容上,逐漸減少了蘇區以外的國際國內時事的報導,增加了基層活動的報導;減少了對中央各部發布的法規的報導,增加了由報社出面發出的號召。形式上,為了營造聲勢和氣氛,常常采用在某一時段或某幾期圍繞某項中心工作集中報導方式;或在報紙適當位置刊發大字通欄標題,配發口號、漫畫。這樣一來,《紅色中華》以給人耳目一新的面貌,更廣泛持久地吸引了讀者,有力地推動了蘇區的戰爭動員和各項建設。
在《紅色中華》的這些改革中,沙可夫費心費力,直至親自操刀。他促使組織上補充了一些新的編輯人員和無線電報務員,在報社建立了新聞臺和紅中通訊社,并負責后者工作。他組稿、編稿、審稿,既作組織領導工作,又參與繁雜的編輯事務,經常在深夜里昏暗的油燈下和工人一起排字、排版、印刷。他還為報紙撰寫了多篇社論和專論,其中以“沙可夫”署名的就有:《在積極進攻的路線下紅軍空前的大勝利》(1933年3 月6 日)、《消滅蘇區內外的敵人》(1933 年3 月18 日)、《給以鐵錘的痛擊》(1933 年3 月30日)、《檢閱我們的力量》(1933 年4 月29 日)等。這些文章或配合形勢或結合蘇維埃法令的頒布,發表具有指導性的言論,引導蘇區輿情。如《消滅蘇區內外的敵人》一文,就是結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中央執行委員訓令第21 號——關于鎮壓內部反革命問題》在《紅色中華》公開發布而寫的。文章指出,敵人不僅在蘇區外面向我們進行大舉進攻,而且指派和組織在蘇區內部的反革命來搗亂我們的后方,企圖里應外合向我們進攻。因此,必須在消滅蘇區外面敵人的同時,肅清蘇區境內的反革命。文章強調,我們肅反工作應該走群眾路線,“有廣大群眾的積極參加與幫助”,“在群眾中徹底揭破反革命的欺騙武斷宣傳,更增加群眾對反革命的痛恨”。同時,“用最堅決嚴厲的敏捷精密的手段來處置反革命案件”。
沙可夫主編《紅色中華》時,加強了報社工農兵通訊員隊伍建設,組織社內力量編印了《寫給通訊員》的小冊子,作為培訓教材。其中“我們寫些什么”“怎樣寫通訊”兩部分內容,由該報1933 年7月11 日、23 日刊載。
沙可夫主編《紅色中華》期間,還在該報創辦了文藝副刊《赤焰》,并擔任主編。這是中央蘇區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文藝刊物。副刊發刊詞指出,其宗旨是:“為著抓緊藝術這一階級斗爭的武器,在工農勞苦大眾的手里,來粉碎一切反革命對我們的進攻,我們是應該為著創造工農大眾藝術,發展蘇維埃文化而斗爭的。”要求文藝工作者努力去反映蘇區工農兵群眾的實際生活,反映蘇區人民“為蘇維埃政權而英勇斗爭的光榮歷史事跡”,這對“創造中國工農大眾藝術”有極大的幫助。顯然,這些主張開啟了中國革命文藝的正確方向與道路。
《赤焰》登載了許多新詩、散文、雜文,以及少許劇本。值得一提的是,在《紅色中華》第98 期“八一”紀念專號上,副刊發表了津島的小說《偉大的開始》之第一部分《匯合》。《偉大的開始》是敘述紅軍開創時期戰斗生活的中篇小說,其中《匯合》則表現朱德、陳毅率領南昌起義軍余部在湘南發動農民武裝暴動后,又率領壯大后的部隊向井岡山轉移,在寧岡礱市與毛澤東領導的工農革命軍會師的情景。雖然小說截取的只是其中一個側面,然而這卻是現代文學史上第一次以小說的形式,描繪朱毛井岡山會師這個歷史事件。《赤焰》的創刊,豐富了《紅色中華》的內容,一定程度地滿足了人們閱讀、創作文藝作品的要求,更好地發揮了中央政府機關報的作用。
1933 年3 月28 日,中央人民委員會第38 次常會決議,責成中央教育部即日頒發各級教育部的組織綱要,健全教育行政系統。為加強中央教育部的主管職能,常會通過徐特立、沙可夫等9 人為中央教育委員會委員。由此,沙可夫邊主編《紅色中華》,邊參與對蘇區教育工作的指導。7 月11 日,中央人民委員會第45 次常會決定任命沙可夫為中央教育部副部長,協助代理部長徐特立領導中央教育部(部長瞿秋白時在上海)。沙可夫就職后,即兼任內設藝術局局長。8 月16 日,中央人民委員會第48 次常會決定開辦蘇維埃大學,以毛澤東、沙可夫、林伯渠、梁柏臺、潘漢年5 人為大學委員會委員,毛澤東為校長,沙可夫為副校長。這樣,沙可夫就擔任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史稱赤色中國)的多個文教工作領導職務,他的工作重心也就轉到文化教育上來,特別是藝術教育。這顯然跟他有著深厚的藝術修養與實踐有關系,且組織上知人善任。
其時,徐特立56 歲,沙可夫剛好30 歲。徐特立不僅年長沙可夫好多,而且革命歷史更長,經驗更豐富。沙可夫誠心加虛心以待,深得徐老教誨關愛,成為忘年交和工作上的好搭檔。有據可查的,以代部長徐特立、副部長沙可夫聯署發布的中央教育部文件有:《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教育人民委員部通知》第2 號(1933 年7 月28 日)、《中華蘇維埃教育人民委員部訓令》第5 號(1933 年9 月8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教育人民委員部通告》第1 號(1933 年9月27 日)、《中央教育人民委員部征集對于小學教育制度意見的公函》(1933 年10 月4 日)等。
中央教育部第5 號訓令公布了該部與共青團(少共)中央局聯席會議所作的《關于目前教育工作的任務與團對教育部工作的協助的決議》。決議指出過去教育工作中存在取消教育、阻止教育發展,以及把教育工作限制在反封建思想與迷信范圍內等錯誤;規定目前教育工作的方針,就是滿足戰爭的需要和幫助戰爭的動員,進行廣泛的馬克思共產主義教育。為此,必須把教育的中心工作放到社會教育和普通教育上面去,極大地發展社會教育,經過俱樂部、列寧室、識字班、工農劇社等群眾組織來提高群眾的文化政治水平,就非常重要。再有,要培養教育干部和利用舊的知識分子,來解決教育管理和師資問題。沙可夫協助徐特立,向中央人民委員會提議于當年10 月間,與團中央局聯合召開文化教育大會,得到中央人民委員會“完全同意”。并為此進行了一系列大會準備工作,其中一項是下發《八、九兩月教育工作報告大綱》,要求各省縣教育部上報各自執行中央教育部工作計劃、閩贛兩省各縣及中心區教育部長聯席會議決議情況,以及對當前幾個中心工作的執行情況與具體意見。10 月20日,中央文化教育建設大會順利召開,通過了大會決議案(包括“目前教育工作的任務”“蘇維埃學校建設決議案”“消滅文盲決議案”等)。會后,各地大力貫徹執行決議案精神,從而有力地推動了蘇區教育工作的開展。
沙可夫在擔任文教要職期間,重點領導文藝工作和藝術教育工作。1932 年9 月成立于瑞金的工農劇社,是專門負責指導和組織蘇區戲劇創作與演出活動的藝術團體。總社設在縣城西門外沿河的一座祠堂里,內設組織部、導演部、舞臺部、音樂部、跳舞部、編審委員會和出版部,分別負責劇本的創作、審查、演出、編輯出版等工作。工農劇社起初隸屬紅軍學校政治部,1933 年3 月以后隸屬中華全國總工會蘇區中央執行局領導,業務上則受中央教育部藝術局指導。沙可夫責無旁貸承擔了對工農劇社的業務指導,擔任了編審委員會主任。編審委員會除編著劇本、歌曲等外,并審查各地俱樂部現有劇本與歌劇,以甄別好壞,決定取舍。可見其責任之大、工作之繁。
1933 年底,沙可夫因病重,經中央紅色醫院院長傅連暲建議、組織批準,離開瑞金去上海療養。至此,沙可夫結束了在中央蘇區一年零七八個月的戰斗歲月。期間,他邊從事各項領導工作,邊進行各種藝術實踐,為繁榮蘇區文藝、培育蘇區藝術之花,作出了特有貢獻。
據有關方面統計,一年多里,沙可夫創作了《春耕歌》《八一歌》《共產主義進行曲》《“五一”斗爭曲》《紀念列寧》《緊急動員起來》《最后勝利終歸于我們》等20 多首革命歌曲;創作了《抗日》《我們自己的事》《“三八”紀念》《最后勝利歸我們》《北寧路上的退兵》《武裝起來》《誰的罪惡》《我——紅軍》,以及《血祭上海》等多部話劇、活報劇、喜劇。此外,他還寫過一些新詩,如《我的祝詞》,是為祝賀《紅色中華》發刊百期而作。
《我——紅軍》是一部七場大型話劇,劇情反映在中央蘇區第四次反“圍剿”決戰階段,紅軍堅決英勇,在赤色游擊隊和蘇區附近的白區群眾積極配合下,猛烈向敵人進攻,迫使白軍內部動搖以至嘩變,終于取得偉大勝利的歷程。該劇先在1933 年4 月4 日的工農劇社藍衫團培訓班開學典禮上公演,被譽為“工農劇社公演的第一聲炮”。次日又演出以招待參加第一次農業工人代表大會的代表,以及參加共產兒童團大檢閱的小同志。后在多個重要場合演出,包括為中華蘇維埃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演出。該劇以結構嚴謹、氣勢磅礴享有盛譽。1933 年4 月8 日的《紅色中華》曾以《蘇維埃文化建設開端》為題,肯定“這一劇本,從整個的來說,是很成功的作品”。文章高度評價工農劇社的第一次大規模公演,“無疑的開辟了蘇區文化教育的新紀錄。可以說,這是蘇維埃文化與工農大眾藝術的開端”。不難想見,這個演出效果,在得益于劇本成功的同時,還少不了沙可夫的臨場指導,當然,還有演員們的精湛表演。在二蘇大開幕日晚上的公演中,飾演小妹的李伯釗,飾演靖衛團總的胡底,飾演赤色游擊隊長的趙品三,飾演紅軍代表的王普青,飾演反動師長的錢壯飛,飾演士兵的王燊,以及飾演土豪的李克農,都是“全蘇區有名的明星”。他們的表演堪稱惟妙惟肖,盡善盡美。
1933 年8 月4 日出版的第99 期《紅色中華》,登載了一組關于工農劇社舉行八一晚會的消息,其中有劇評短文批判了晚會所公演的《誰的罪惡》一劇。作為劇本作者,沙可夫以“微明”署名,在《紅色中華》第102、103、110 期連載的《〈誰的罪惡〉的演出及其腳本》一文,作了自我批評。微明在文章中首先肯定“類似這樣短短的劇評,我認為在目前蘇維埃戲劇運動里面是非常需要的;因為在文化戰線上,特別在戲劇運動中,我們要極大的開展思想斗爭,警覺地嚴格防止一切敵對階級思想的偷運”。微明承認,這次《誰的罪惡》演出中,確實偷運了小資產階級和平主義的私貨,并具體分析了這件私貨是怎樣在演出中偷運進去;認識到這次演出失敗的原因之一,是劇本存在不少的缺點,表示要對劇本加以大大的修改,糾正其主要缺點,同時要堅決反對一切敵對階級思想在戲劇運動中偷運,以完成在粉碎國民黨軍對中央蘇區第五次“圍剿”中文化戰線上的戰斗任務。隨后,《紅色中華》發表了少共中央阿偽的《提高戲劇運動到列寧的階段》一文,著重對《誰的罪惡》劇本從意識上加以批評。這樣公開的同志式的自我批評與批評,無疑有助于蘇區文藝運動的進步。
沙可夫還滿腔熱情地參與了中央蘇區第一所戲劇學校——工農劇社藍衫團學校(后更名為高爾基戲劇學校)的創建工作。這所學校初設址于瑞金城外十幾里地的賴屋村,沙可夫經常步行到這里與校長李伯釗商討建校的工作。開學后,他又在學校兼課,對學生(員)們作形勢教育報告,講授戲劇知識課程,指導唱歌,深受師生歡迎。在藍衫團學校畢業典禮(1933 年9 月14 日)的晚會上,沙可夫獨唱了俄國歌曲,同樣受到大家歡迎。此前,他還經常參加紅軍學校俱樂部的晚會,表演獨唱節目。另外,他被聘為少共蘇區中央局機關報《青年實話》特約音樂撰述員,為蘇區青少年普及音樂知識,指導他們欣賞音樂作品而工作。
離開瑞金后,沙可夫在上海邊療養邊以翻譯為武器,繼續從事革命文藝事業。1937 年10 月,經組織安排,他來到延安,負責延安新華通訊社工作,同時參與魯迅藝術學院的創辦(后任該院副院長兼編審委員會主席),繼續創作劇本,講授文藝課程。新中國成立后,沙可夫擔任了中共中央文委黨委委員、中共文化部黨組副書記兼機關黨委書記,人民出版社社長,中央戲劇學院第一副院長、黨委書記并兼任研究部主任等職,依然循著他在蘇區走過的路,為黨和人民的文化事業辛勤工作,積極奉獻。
1961 年9 月1 日,沙可夫在青島病故,終年58 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