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匹馬的追蹤（外二首）

裴福剛

想到金黃的沙丘，碧綠的草原

我脫口而出的描述如同諷刺

幾乎整日都在奔跑，把壯碩的身體

跑成一簇微小流動的火焰

由白天跑進黑夜，從夢中跑進現實

汗涔涔的兩翼生出一片羽毛的輕

而它的脆弱我看得最清楚

隱入蹄下的雷聲里，藏有燭火的假象

一匹停不下來的白馬

還要替我完成多少迫不得已的歧途

不想了

就讓被夜色遮蔽的星群，繼續

孤獨閃爍，井底的碎月光

繼續質疑詞牌里的朱閣

擊鼓聲中，佝僂的老嫗繼續喊冤

繼續用滿頭白發替代發黃的狀紙

嗩吶凄苦，孤兒寡母繼續跪在泥濘里

哭成兩塊縞素的墓碑

好人繼續老去，壞人繼續偽裝

繼續把無辜的暗器，攥出幽暗的惡意

算了，不想了，我已羞于表達

焦灼和救贖。我的詩越寫越短

越寫越無用，像半截在老虎面前

脫手的哨棒

天亮后

螻蟻和野獸各安天命，它們接受

洞穴坍塌，叢林茂盛

一任風把山岡吹成失真的口哨

總有人要早起，施展周而復始的蠱術

一個樵夫數次從黑暗中全身而退

變成持刀斧的惡人

更多的戲法一字排開，鎖匠老了

小徒弟忘記自己空空的生辰

獵戶正當年，山林憑空多出赴死的警惕

而趕腳的貨郎步履依舊，送來綾羅

胭脂和無休止的唱詞，讓一個濃妝的花旦

眼角潮濕，轉身躲進自己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