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戒不等于體罰

文 沈麗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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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間去走廊護導，一群小不點兒立馬圍上來，跟我各種“碎碎念”，他們愛跟我聊各種大事小事，很多時候我都來不及傾聽與回應。

一瞥之間，看到學生小風的脖子上有一條紅色傷痕，我喚他走近，問他脖子里的傷痕是怎么回事，他神情沮喪：“媽媽打的。”

小風從斷奶之后就被送到了老家，讀幼兒園大班時才來蘇州與父母一起生活。也就是說，他跟父母有好幾年的分離，與父母沒有一個完整的共同成長的過程。等他回到父母身邊，父母大概希望“接收”一個懂事、乖巧的孩子，而事實上，小風的各種淘氣令父母頭疼不已。小風在家常常挨批，因為作業沒完成、因為不聽話、因為成績不好，甚至因為帶到學校里的鉛筆、橡皮丟了。

有一天早上，小風對我說：“老師，我好餓，我晚飯和早飯都沒吃。”原來是因為橡皮不見了，爸爸懷疑是被老師沒收了，從而推斷小風上課不認真，因此便對他審問，直到晚上十點多媽媽下班回家。整個過程小風一直被罰站、不準吃飯。我帶小風去學校餐廳吃過早飯后，避開他給他媽媽打電話，告訴她，他們的做法實質上已經違法，希望他們今后好好對待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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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小風脖子里又出現了傷痕，我忍不住問：“媽媽用什么打的？”他回答：“媽媽隨手打的。”我把他攬在懷里安撫著。

我多次約孩子爸爸面談，但他一直避而不見；跟孩子媽媽聊過多次，反復勸她不要用體罰代替教育，可是收效甚微。但我仍然對他父母心存期待，期待他們能夠用正確的方式愛孩子。

當然我知道，如果我在每次發現孩子被打后義正詞嚴去教育他們“你們太不會做父母，你們對孩子太狠心，你們虐待兒童”，大概率上只會令他們厭煩。在他們對孩子的盛怒中，這些正確的話都是毫無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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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圖在他們比較心平氣和的時候，跟他們多聯系。

有時候是讀到相關書籍時，給他們發消息：“我今晚讀《如何養育男孩》，里面提到一種情況我覺得跟小風很相似，即：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應對之道是：讓孩子多運動。以后小風上課坐不住的時候，我可能讓他去操場跑一圈再回來上課，希望你們能夠支持。如果在家里，實在鬧騰或者格外拖拉的時候，你們也可以陪孩子去跑步。他需要比較大的運動量釋放精力。建議孩子每天回家后都有至少一小時的運動量。”

有時候是看到相關影視劇時，給他們打電話：“央視8套海外劇場播的《家門的榮光》，里面那個曾祖父與曾孫的對話很有意思。劇中那個孩子帶回家的幾科成績沒有一科合格，戰戰兢兢請曾祖父在試卷上蓋章，曾祖父二話不說就在卷子上蓋章。孩子納悶地說：就這樣給蓋章了嗎？不是錯多少就要打多少下手掌心嗎？以前媽媽就是這樣的。老人問：打了手掌心后成績上來了嗎？孩子說：沒有。老人就說：那為什么還要打你呢？”分享這么一個細節，是想請他們反省：對小風長期的體罰達到父母期待的效果了嗎？如果體罰無效，還有必要體罰嗎？是不是應該考慮換個方法教育孩子？

有時候是看到相關節日時，向他們宣傳：“今天是4月30日，是‘國際不打小孩日’，也就是‘國際反體罰日’，大人要尊重兒童的人權。”“明天是11月25日，‘國際消除家庭暴力日’。家庭成員是我們最親的人，不該暴力相對。”

有時候是在相關法規頒布實施時，給他們普法：“孩子的身體不受虐待、孩子的受教育權，都受國家法律保護。除了與未成年人息息相關的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家庭暴力法》，《江蘇省家庭教育促進條例》和最新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都明令禁止對未成年人實施暴力行為。懲戒是教育的一部分，當孩子犯了錯誤，適當的懲戒必不可少。但是懲戒不等于體罰，一旦失控，就是違法。”

我這樣的“碎碎念”保持著一定的頻率，遠遠的、淡淡的，卻低調地持續著。小風在學業上的進步仍然緩慢，但他每天早上進入教室時候的笑容在一點點增加。并且小風父母也開始改變，小風媽媽在給我的留言中表達了對打罵小風的懊悔，她在積極閱讀家庭教育書籍，努力提升科學育兒能力。

希望天下的孩子們，都能在父母呵護下長大；希望天下的父母們，都會用正確的方式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