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卒保車

文 | 高東生

銀線灰蝶在草叢中飛舞的時候，就像一匹斑馬在草原上奔跑。最初給它命名的那個人可能沒想到非洲大草原上健壯而漂亮的斑馬，不然很有可能叫它“斑馬蝶”。

細看之下，銀線灰蝶還有另外一番風韻。我最初看到它的時候，簡直分不清哪邊是頭，還以為是兩只蝴蝶疊在一起—這正是它的小計策。它的后翅有兩根尾突，停下來的時候兩片后翅輕輕摩擦，帶動尾突晃動，就像擺動的觸須；還有一根尾突模擬成嘴部的吸管；翅膀的一部分還演化成了橘色，再加上黑線勾勒，也太像頭部了。

如果一只鳥兒想拿銀線灰蝶當早餐，鳥喙要攻擊它的哪個部位呢？自然是頭部，這是要害。但匆忙之中，鳥兒很可能選錯目標，攻擊了假頭部，銀線灰蝶就可以趁機逃走，雖然翅膀可能受損，卻能保住性命。

▋自斷大腿的螽斯

眼蝶和菜粉蝶用的也是類似的招數。它們在翅膀的邊緣演化出了類似眼睛的圖案，有大有小，十分逼真，有眼瞼、眼球，還有瞳孔，比真眼睛還醒目。鳥兒一不留神，就又上當了。

上次到野外拍攝，看到一枝黃花的葉子上落著一只螽斯，有著碧玉般的顏色。我想請它到一個空曠的地方留影，捉它的時候雖然很小心，但它可能還是感覺大難臨頭，竟然自斷大腿。雖說和壁虎斷尾求生一樣，它的大腿還能重新長出，但長出之前呢？斷了一條大腿的螽斯要拄拐嗎？這樣生活肯定很不容易。我有些愧疚，對不起，是我草率了。

春末夏初的野外，碧草綠樹，葉子鮮嫩得閃著光，到處鮮花盛開，花香彌漫，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但美麗只是大自然的表象，真正的自然界危機四伏：小動物為了覓食不辭辛苦，為了生存東躲西藏；草叢和樹葉下，到處是虎視眈眈的小眼睛……漫長的物競天擇之后，留下來的都是出類拔萃的勝者。

中國象棋有“丟卒保車”的說法。銀線灰蝶、眼蝶和菜粉蝶寧可損傷翅膀也要保住腦袋；螽斯甘愿斷腿求生。這種丟卒保車的選擇看似簡單，實則是經過億萬年方演化出的生存智慧，讓我敬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