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把自己晾在屋外的繩子上（外三首）

野川

這一生，仿佛一直在水里洗著

忘記取出來，仿佛取出來了

也擰不干內心的積水

總想把自己晾在

屋外的繩子上，把剛剛洗過的衣服

丟在屋里。后來發現，衣服干了

那個人

依舊濕淋淋的

每個人都渴望有一把梯子

每個人都渴望有一把梯子

把高處的東西取下來

再把另一些放上去

我也有一把梯子，但一次也沒用

我的屋子太矮，伸手

就能觸及，如果更高一點

我只需踮一下腳

或者使勁地跳一下

我還是認為你在泥土中最美

其實我也可以像別人一樣

把你寫進一場雨，淅淅瀝瀝的雨

再配一把想象的傘：紅的，綠的，粉的，紫的

你可以選擇。如果你喜歡

我還可以在雨中虛構一些霧、一些花瓣

一些鳥鳴……但我還是認為你在泥土中最美

蚯蚓會使經過你的時間變得松軟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你都是一個正在孕育的芽苞

只要再用一點力，就有嫩葉探出頭

像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江水很長，一個漩渦

就能安置我的生活

時間更長，一個片刻

就能窮盡一生

每天，我都在狹小的空間

做著有限的事情，幸福

是細微的，悲傷也是

我喜歡這些細微的東西

讓我對流逝的感覺

從恐懼，到接受，到順從

甚至到癡迷。像一個人

走在回家的路上，全然不顧

家在哪里，只把自己

拆散，一片一片融入

兩岸變幻的風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