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近藤大介

在日本，每年的4月是喬遷的季節。今年，我一位高中同學也迎來了“喬遷之喜”。上周六晚上，我應邀前往他的新居參加了一場家庭派對。

在派對上，主人一邊搖晃著手里1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6200元）一只的瑪歌紅酒杯，一邊說道：“人類，是一種擁有無限欲望的動物，所以我的欲望也沒有止境。只要活著，我就想擁有更多的錢，住更好的房子，開更好的車，追求更漂亮的女人。”

據我所知，他已經結過三次婚了。而這一次，他又向我們介紹了一位比他年輕25歲左右的“新任嬌妻”——此前，這個漂亮的女人是一位頻繁出現在國際車展上的“車模”。

坐在寬敞起居室里的意大利SACCOMODI沙發上，我的思緒不禁回到了一個月前，我遇到另一位高中同學的時候。

說來實屬偶然。那天，我和一位熟識的作家朋友共進晚餐。餐后，他把我帶到了一家按摩店。

當和那位按摩師四目相對的時候，我不禁愕然——他竟然是我的高中同學。

三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經成為了一位手藝精湛的按摩師。按摩過程中，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主動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么會成為按摩師？其實，我和你一樣，畢業于名牌大學，也曾在知名企業工作。但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的人生似乎已經變得非常空虛了。所以，我向公司請了兩周的假，去印度旅行。回國后，我索性向公司遞交了辭呈。我下定決心要過簡約的生活——每天只吃一餐飯，不吃肉、不吃魚，也不喝酒，一輩子都不結婚。為了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維持生計，我最終選擇了只要有兩只手就行的‘按摩師這個職業。”

后來，他還和我聊到他即將把自己獨立經營的按摩店停掉。

“這個店對我來說實在太大了，讓我覺得心里不踏實。再加上東京的喧囂，更是讓我感到空虛。所以，我和一個住在愛知縣鄉下的同行朋友商量好了，下個月就搬到那兒去。在那里，每個月三萬日元（約合人民幣2000元）就夠我生活了。”

相比而言，我的兩位高中同學正在向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前進。一個是欲無止境、斗志昂揚的證券商，一個是簡約至上、清心寡欲的按摩師。在物質上，前者遙遙領先，而在精神上，后者更勝一籌。

看著他們的人生，我不禁沉思：論年齡，我和他們相仿。論財產和欲望，我只有證券商的十分之一，卻是按摩師的十倍。這就意味著我的生活處于他們二者的中間階段。

坦率地說，我的妻子絕對算不上美女，我的家也絕對稱不上豪宅，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見到了這兩位同學之后，我突然覺得在我的這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平淡生活里，隱約出現了一道美麗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