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黨的二大到三大
——百年統戰史的起點

□ 易 化

毛澤東譽為中國共產黨“三大法寶”之一的統一戰線（其他兩大法寶是武裝斗爭和黨的領導），是馬克思主義關于無產階級在解放運動中實現自身團結和爭取聯合和擴大同盟軍的戰略和策略。在黨的百年波瀾壯闊的光輝歷程中，中國共產黨把馬克思主義統一戰線思想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創造性地建立和發展了國民革命聯合戰線、工農民主統一戰線、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人民民主統一戰線、改革開放新時期愛國統一戰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愛國統一戰線，為黨完成各個歷史時期的任務廣泛凝聚共識和智慧，提供了不竭力量，成為奪取革命、建設、改革事業勝利的重要法寶。其中，黨的二大提出的、黨的三大實施的“國民革命聯合戰線”，是黨百年統戰史的起點。

黨的統一戰線思想的提出和實踐，經歷了一個從反對與其他政黨聯合到同意聯合、從黨外合作到黨內合作的過程。

一、黨的一大后積極探索統一戰線的理論和實踐

中共剛成立時，對于中國革命的許多理論還未理解研究透徹，對于中國社會性質、革命性質并不十分清楚，在黨的力量還很弱小的情況下，排斥與其他一切政黨派別的聯合。1921年7月召開的中共一大通過的黨綱規定：“中國共產黨徹底斷絕與資產階級的黃色知識分子及與其類似的其他黨派的任何聯系。”9月，陳獨秀從廣州回到上海主持中央局工作，因黨的一大并未解決中國革命的基本問題，陳獨秀投入極大的精力研究中國革命的基本問題，積極籌備召開黨的二大。

關于建立統一戰線的策略，在二大召開前國際形勢發生了重大變化。1922年1～2月間，共產國際在莫斯科召開遠東各國共產黨和民族革命團體第一次代表大會（即“遠東會議”），以對抗在華盛頓召開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后帝國主義瓜分殖民地的“九國會議”。在“遠東會議”上，列寧提出了民族殖民地革命的理論，認為東方民族殖民地的共產黨先要進行資產階級性質的民主革命，然后再進行無產階級性質的社會主義革命，因此，東方國家的無產階級應該同本國的資產階級聯合起來進行反對殖民主義和本國封建主義的民主革命。會上通過了關于共產黨與民主革命派合作的決議，進一步重申了反帝統一戰線的思想。

在會議期間，列寧抱病接見了出席會議的中國代表團成員，向參會的國共兩黨代表提出“中國共產黨與中國國民黨是否可以合作”的問題，這是對國共合作問題的最早提及，表示了列寧對國共合作的密切關注。這次會議，對中華民族決定對外獨立、對內統一的國民革命方針，具有重要的指導作用。

列寧接見中共代表之后，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中共對這個問題的決定，但當時中共領導層在這個問題上仍同共產國際存在意見分歧，因此并未立即實行這一策略。為此，共產國際代表馬林決定回莫斯科向共產國際匯報并請示工作。陳獨秀于1922年4月6日寫信給共產國際，陳述了六條理由，表明不同意共產黨及社會主義青年團加入國民黨。

1922年4～5月間，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第一次代表大會和第一次全國勞動大會在廣州召開，會議“討論黨在勞動大會和社會主義青年團代表大會上應遵循的路線問題，首先是對孫中山的政府和國民黨的態度問題”。共產國際代表達林在會上闡述了建立反帝民族革命統一戰線的必要性，提出“共產黨作為一個政黨加入國民黨”，作為“反帝民族革命統一戰線的具體形式”。與會者贊成建立統一戰線，但多數人反對兩黨“合并式”的合作。廣州會議是中共最早討論國共黨內合作問題的一次會議，但是未能形成決議。達林建議陳獨秀召集參加上述會議的領導干部，討論研究莫斯科遠東革命團體大會的精神，討論同國民黨建立聯合戰線的問題。經過認真討論，與會者對黨的民主革命綱領和統一戰線策略有了新的認識，對國民黨的態度有了變化，認識到無產階級應當支持孫中山領導的建立在廣東的政權。

1922年6月，中共中央發表 《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對時局的主張》 ，指出：“無產階級在未取得政權以前，根據中國的政治經濟現狀，歷史進化過程，無產階級在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應該聯絡民主派共同進行反對封建式軍閥的革命，以達到軍閥覆滅后能夠建設民主政治。”并明確提出：“中國共產黨的方法，是要邀請國民黨等革命民主派及革命的社會各團體，開一個聯席會議，在上列原則的基礎上，共同建立一個民主主義的聯合戰線，向封建式的軍閥繼續戰爭。”這是中共中央明確表示愿意同資產階級民主派結成聯合戰線共同反對封建軍閥。至此，中國共產黨在是否聯合國民黨的問題上發生了根本性的戰略轉變。

二、黨的二大通過了 《關于“民主的聯合戰線”的議決案》

1922年7月16日至23日，中國共產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在上海舉行，陳獨秀主持會議并代表中央局向大會作一年來的工作報告。黨的二大是一次沒有共產國際代表參加的會議，共產國際代表馬林正在莫斯科匯報工作。二大的主要文件是陳獨秀和張國燾、蔡和森起草的。大會根據列寧關于民族殖民地半殖民地革命的學說，根據遠東大會的精神，討論通過了 《中國共產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 《中國共產黨章程》 及九個決議案。黨的二大在中國近代史上第一次明確地提出了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綱領，指明了中國人民革命斗爭的方向，表明了共產黨已經接受了列寧關于民族殖民地革命的理論，并將這一理論與中國革命實際初步結合起來，為黨確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基本思想奠定了基礎，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起點。會議通過了 《關于“民主的聯合戰線”的議決案》 ，提出與“全國革新黨派”和“革新團體”建立黨外合作的民主聯合戰線。

二大分析了中國社會各階級的現狀，指出：“中國三萬萬的農民，乃是革命運動中的最大要素”；小資產階級因遭受極大壓迫的痛苦，會“加入到革命的隊伍里面來”；“中國幼稚資產階級為免除經濟上的壓迫起見，一定要起來與世界資本帝國主義奮斗”；中國勞動運動的發展，足以證明工人階級有偉大的勢力，這種勢力“發展無已的結果，將會變成推倒在中國的世界資本帝國主義的革命領袖軍”。二大明確指出，“只有無產階級的革命勢力和民主主義的革命勢力合同動作，才能使真正的民主主義革命格外迅速成功”。

為此，二大通過了 《關于“民主的聯合戰線”的議決案》 ，指出“中國的工人、農民、小資產階級要建立一條民主主義的聯合戰線”；無產階級“必須暫時聯合民主派才能打倒公共的敵人——本國封建軍閥及國際帝國主義——之壓迫”。“共產黨應該出來聯合全國革新黨派，組織民主的聯合戰線，以掃清封建軍閥國際帝國主義的壓迫，建設真正民主政治的獨立國家為職志”。同時，中共二大強調，無產階級“應該聯合民主派，援助民主派，然亦只是聯合與援助，決不是投降附屬與合并”；要“集合在無產階級的政黨——共產黨旗幟之下，獨立做自己階級的運動”。 《關于“民主的聯合戰線”的議決案》 是中國共產黨關于統一戰線的第一個專門文件。在黨的創建初期，“聯合戰線”是“統一戰線”的代名詞。二大在建立統一戰線問題上，比一大前進了一大步，即由不合作到合作，在中國統一戰線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

1922年8月初，馬林從共產國際回到上海，帶來了共產國際的指示，要求中共與孫中山領導的國民黨實行黨內合作，共產黨員和青年團員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

由于二大剛結束，不可能再召開黨的代表大會，于是，中共中央在杭州西湖召開特別會議，馬林傳達共產國際關于國共合作的指示。馬林認為，中共成立才一年，僅有一百多名黨員，中國的工人階級尚未形成有戰斗力的階級隊伍，而孫中山領導的國民黨有幾十萬黨員，且經過多次武裝起義等的革命斗爭，是目前一支不容忽視的革命力量。馬林并且以他在荷屬殖民地印度尼西亞領導印尼共產黨反對荷蘭殖民主義統治，建立印尼“伊斯蘭同盟”統一戰線組織的經歷，說服與會者（參見本刊2021年第9期《馬林與“斯內夫利特戰略”》）。陳獨秀在馬林、李大釗等的說服下，表示同意先由少數黨的領導人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同時勸說全體共產黨員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但西湖會議并未就國共黨內合作問題作出決議。

三、黨的三大制定了黨內合作的政策，促成了第一次國共合作的建立

共產國際代表馬林在張太雷的陪同下，同被陳炯明驅逐出廣州而寓居上海的孫中山進行了多次談話，并向孫中山建議：改組國民黨，聯合社會各階層，尤其是工農大眾；創辦軍事學校，為建立革命武裝打下基礎；與中國共產黨合作。孫中山在幾經挫折后，他真誠地尋求與共產黨建立聯系，歡迎共產黨人同他合作，歡迎蘇俄對中國國民革命的援助。但是，孫中山堅持共產黨人加入國民黨，不同意兩黨平等合作。

1923年1月12日，共產國際執委會通過了 《關于中國共產黨和國民黨關系的決議》 ，重申中共加入國民黨實行黨內合作的方針。不久，中國發生了京漢鐵路大罷工的“二七”慘案。這一事件的發生，使中共認識到無產階級要取得中國革命的勝利，必須聯合各革命階級共同奮斗，加速了國共合作的步伐。

1923年6月，中共三大在廣州召開，會議的中心議題就是國共合作問題。大會通過了 《關于國民運動及國民黨問題的議決案》 ，決定全體共產黨員以個人名義加入國民黨，建立各民主階級的統一戰線。大會也提出了必須堅持中國共產黨在政治上、組織上的獨立性。

1924年1月，在蘇俄和共產國際以及共產黨人幫助下，改組后的中國國民黨一大在廣州召開，這對國共兩黨和中國革命來說都是有特殊意義的事件。國民黨被改組成為工人、農民、城市小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的民主革命聯盟，成為國共合作的組織形式。孫中山在會上重新解釋了包含“聯俄、聯共、扶助農工”內容的“新三民主義”，第一次國共合作統一戰線正式形成。因為迫于孫中山的巨大威望，很多國民黨員同意與中國共產黨合作，但也有不少國民黨人對此心存疑慮，認為這是共產主義侵入三民主義，極力反對已經形成初稿的 《國民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宣言》 。后因孫中山的解釋和中共領導人的暢言，加上蘇俄顧問鮑羅廷的努力，使會議的形勢逆轉，國民黨的一大 《宣言》 得以通過。

第一次國共合作對于推動中國革命的發展起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對于共產黨人如何保持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原則和警惕國民黨右派反共陰謀，中共領導人未能很好地認識，為后來大革命失敗埋下了隱患。

大革命失敗后，中共獨立領導的革命進入土地革命和武裝斗爭時期，統一戰線以工農聯盟為基礎，但也曾犯過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關門主義的錯誤，使革命遭受嚴重損失。全民族抗日戰爭初期，王明在領導長江局工作時又犯了“一切經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的右傾錯誤。毛澤東堅持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原則，牢牢掌握統一戰線的領導權，提出“發展進步勢力，團結中間勢力，孤立頑固勢力”；與頑固派斗爭時堅持“有理有利有節”原則，為爭取千百萬群眾進入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建立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基礎，并為中國共產黨奪取抗日戰爭和全國解放戰爭的勝利奠定了政治基礎。

統一戰線是黨的事業取得勝利的重要法寶，必須長期堅持。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已進入了新時代，統一戰線也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面向未來，面對挑戰，不能忘記走過的過去，不能忘記為什么出發。我們要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踔厲奮發，勇毅前行，以優異成績迎接黨的二十大勝利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