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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違約方解除權”的再證成與省思

2022-11-08 20:41:55張凇綸
求是學刊 2022年5期
關鍵詞:效率

張凇綸

一、引論:《民法典》立法中的一次風波

民法典對原有的法律有增刪改動,似乎總能引起學界的風波。比如第580 條第2 款在被公布的當天晚上,便引發了張谷教授與石佳友教授頗有風度的針鋒相對。事實上,關于這一條文的爭議與民法典的起草一并延續,在民法典的數個草案中,這一條款幾經上下并多次修改:在2019年12月26日的征求意見稿位于第563條,隨后因學界建議而被刪除,但最終又進入了現行《民法典》。不過,這并未終結對這一條文的聚訟紛紜:盡管一般認為本條承認了“違約方解除權”,但由于條文之文本并未直接說明違約方可以享有解除權,以致于在《民法典》頒行后,仍有學者援用德國法,認為應當將本條文中的“當事人”(限縮)解釋為“守約方當事人。”只是考慮到此規則在中國法上的“熱度”源自一個本土案件(即“新宇公司訴馮玉梅商鋪買賣合同糾紛案”),因此傳統民法所習慣的比較法研究,如果無法提供合乎邏輯的論證,單憑方法或者材料,似乎都欠缺先驗的必要性與合法性。事實上,只有“面向事實本身”(借用現象學的名言),說清楚“違約方”是否應當享有“解除權”,才能夠徹底解決關于本條文的各種爭論。本文希望就此展開相關討論,求教于諸位方家。

二、“違約方解除權”的“證明責任”

按照石佳友教授的觀點,對合同中“違約方的解除權”概念,更合理地表述應當是“違約方申請解除合同(權)”。誠然,后者意在表明違約方的“解除權”要“弱”于一般的解除權:解除合同需要申請法院或仲裁機構,而不像一般解除權可以直接通知解除合同。這一區分源自普通形成權與形成訴權的區分,一般認為后者所規范之內容較為重要,影響相對人利益甚巨,因此“有由法院申究認定形成權的要件是否具備的必要”;解除合同等普通形成權應以確認之訴的方式提出,并不需要司法的更多介入,無法產生對世的形成力,并在解除生效的時間點上亦有不同。不過,這一區分或許欠缺足夠的實體法意義:因為它在現實中缺乏規范力。無論是一般的“解除權”還是“申請解除權”,提出解除合同的一方之主張如果獲得了對方同意,那么合同也就(私下)解除了;否則,雙方自然打上法庭(包括仲裁),自然會求諸、并取決于法院或仲裁機構的審查與裁決結果。這或許是將形成之訴與普通形成權之訴在實體權利層面加以界分的最大障礙:由于最終都會求諸司法,它無法為二者提出一個演繹且合理的區分基礎。前述“影響相對人利益甚巨”的說法顯然不成立:一般的合同解除很難說對相對人利益就無甚干系,但卻被認定成普通形成權。退一步講,這與是否承認“違約方解除權”也無甚關系,更多是關于承認了此種解除權之后的訴訟效力問題。因此,筆者將統一使用“違約方解除權”的概念。

“違約方解除權”的“權”之表達,似乎賦予了違約方一項獨立且本不存在的“權利”。不過,此處實際印映了“術語的貧乏與含糊往往反映了相關概念的欠缺與混亂”,是民法技術凌駕于實踐理性的后遺癥。(合同中的)解除權是當事人自由的一部分,代表了每個人理應享有的基礎權利,這就是終止和擺脫某種關系的束縛。盡管遵守諾言是人類的基本道德,但解除諾言(附加賠償)也應當是人類的基本自由,否則,一諾千金很容易變成一語成讖,從而導致許諾在邊際上的減少:“如果諾言永不可解除,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可見無論是道德層面還是功利層面,公權力否認解除權都是不正確的:不僅違背基本政治道德,而且不利于整個市場的動態平衡。解除權是自然法所賦予的權利,而非救濟手段;其無關于債權人或債務人、守約方還是違約方:實證法應當明確的,是不同主體行使解除權的條件與程序(包括救濟)。

有學者并不認同這一點,認為私人自由亦有限制,締結合同便是從互不干涉的消極關系進入到需要相互合作的積極關系,而合同解除乃是合同履行遇到障礙的補救,是消解“法鎖”的非常態做法,固應嚴格限制其發生要件,證據來自《合同法》第8 條和第94 條。這個論證的缺陷在于:首先,沒有理由認為之前的(締約)自由就必然優于在后的(解約)自由;其次,限制解除權及其行使方式,并不等于只能以主體作為單一的排他標準;再次,《合同法》第8 條雖然規定了“不得擅自變更或者解除合同”,但此處并非限制解除權,而是強調不得“擅自”解除,第94條(民法典第563條)的正面描述,恰恰是呼應了此處對“擅自”的限制。因此,以“法不禁止即自由”來證成違約方解除權并不是不成立,而是大題小用:它證成的其實是解除權之成立。最重要的是,解除權從來不排除損害賠償(《民法典》第566 條第1、2 款)。因此,論者之論證是不成立的。

由此看來,似乎沒有必要論證賦予違約方解除權的優點和必要性,因為并不是法律賦予了違約方以解除權,而是作為合同當事人,違約方和守約方本來就應當享有解除合同的自由。但法律是否出于某些考慮,會剝奪或禁止違約方享有或行使此項權利呢?這意味著“證明責任”的轉換:如果法律要剝奪違約方享有合同上的解除權,那么需要給出足夠的論證。考諸當前學界,這些論證可以概括為三套話語,筆者將其總結為功利話語、道德話語和體系話語:功利話語強調對非違約方的保護與違約方的激勵,相關論證還延展到了效率違約;道德話語則立基于“合同必須嚴守”的道德性;而體系話語則基于傳統民法的教義學分析。不過這些論證都有著難以回避的弱點和紕漏。我們接下來就要分別討論。

三、違約方解除權與效率違約的切割

對違約方解除權的討論,往往會涉及效率違約。有學者認為,效率違約是違約方解除權理論的“基礎”。也有學者認為,違約方解除權并非以效率違約理論為基礎,但其內在的依據仍然是效率原則,其同樣適用效率違約的正當化理由。頗有意思的是,反對違約方解除權的學者,對效率違約的態度也往往非常抵觸,而這種抵觸反過來又成了反對違約方解除權的一個證據。韓世遠教授的論證可謂典型:“‘違約方解除權’擁護者從‘效率論’角度所作的論證……本身便不具有正當性,因為其結論與我國現行法存在結構性沖突。不過,違約方解除權的擁護者還可能基于道德論(亦即意思自治),未必強調效率。就算違約方解除權需要一個效率的論證,這也不能直接證成此項權利與效率違約之間的直接聯系。很明顯,效率違約理論強調的是有效率的違約,并不是說所有情況下都鼓勵違約:效率只是可違約的一個標準。如果承認違約方享有解除權,是否必然都有效率?很明顯不是這樣。按照反對違約方解除權的邏輯,有了這個權利便會使違約方想著解約,這并不符合效率(無論是帕累托效率還是卡爾多-希克斯效率)標準。那么,如果賦予違約方解除權并不“效率”,那么效率違約反而會成為反對違約方解除權的利器。但這個結論,似乎傳統民法學的學者們都疏忽了。

那么退一步講,就算是在違約方會因違約而獲得更多收益,以至于能夠壓倒其因違約而付出的法律代價,并且為社會總福利帶來提升,繼而滿足效率違約的情境之下——這本來就是一個因有諸多限制而實際場景頗為有限的情況——這和承認違約方的解除權,又有什么關系?我們必須看到,盡管效率違約理論可能存在各種問題,但該理論之本意在證成當有效率之時,當事人可以選擇違約,并且法院也應當支持違約的選擇,但并無意直接證成合同的解除。就算效率違約不符合現行法律體系、會帶來不符合公平與正義的結果(這一判斷同樣非常可疑),也并不能據此來否定違約方解除權。將違約方解除權與效率違約直接掛鉤,是一個想當然的推論。

退避三舍之后,我們看到,違約方解除權與效率違約似乎一點關系也沒有:認同了效率違約,不代表一切違約方就可以自動享有解除權;承認違約方享有解除權,也不代表所有違約方在解除合同之時都能構成效率違約、或者都能因效率違約而享有解除權。反過來,否認了效率違約,也不意味著自動就能“駁回”違約方解除權,反之亦然。事實上,效率違約反對者所提出的批評,大多不能成立。比如有學者指出,效率違約既不道德,也不效率,而且也未廣受認可。對于道德問題,首先,無論是119 個公司的調查,還是41個對象的問題設計,樣本的規模之小與問題設計的粗糙程度,都無法證偽(或證成)“違約是否道德”的抽象問題;大部分人“不道德”的回答,也完全沒有任何參考價值:因為表態是一個低成本的姿態,不代表面對真金白銀時的真正選擇。而且,違約并不一定都不道德,為戰友父母出錢治病或援助孤兒而拒不返還貸款,很難說不道德;遑論法律本來就會在某些情況下認可違約(比如不可抗力或情勢變更),道德不能成為法院判定的依據。最后,論者認為“單純為了金錢利益而進行的效率違約更是不道德的”,但經濟學強調的是理性行為而不是金錢,在用具體例子來說明效率應當成為法院的考量因素時,金錢因能提供最明顯的比較而被作為范例,并不是說效率違約之強調金錢利益,效率違約并不承認這個論證。至于效率問題,論者用了四種范式來證否效率違約的效率,但效率違約并不是說“所有的違約都合理”,而是說“有效率”的違約應當獲得認同。因此,很多批評反而證成了效率違約理論。比如,論者認為在四種范式中的后兩種違約是有效率的,不過其在違約中并不“占據主要分量”。這恰恰說明效率違約是成立的!再如,有論者指出,在高價范式中,如果是同質商品,按照市場損害賠償規則,賣方的損害賠償等于第二買方的出價,并無效率可言。但市場中當然存在其他情況:若是約定了違約金或者定金,損害賠償便會不同于市場價格,效率違約當然是可能的。有論者還指出,合同法認可損失范式下的效率違約,會促成機會主義違約。問題是這里只有一個猜測,并沒有證據,而且不承認效率違約就能降低機會主義違約,同樣欠缺證據。而且論者自己指出,被違約之履行的價值基本很難證實,既然如此,此處法院自然很難認定構成效率違約,促進機會主義違約的說法也就難以成立了。至于效率違約未獲承認的觀點,國內亦不乏支持,比如有學者指出“效率違約”的概念引介到中國已經三十余年,卻“從未真正進入中國合同法”。首先,這個判斷是不準確的,效率違約并不是一個條文的名字,而是一種制度精神,如民法典第580 條(合同法第110 條)實際就蘊含著它的影子;其次,某項制度未廣獲承認,并不能作為該制度有問題的證據:否則(說得遠一點)如何看待社會主義制度也少有國家采納的局面?

既然如此,為什么論者往往還反對效率違約、并且將后者與違約方解除權混為一談呢?除了對效率價值與經濟學的本能的不滿之外,這里的關鍵在于實際履行被當做了合同救濟的主要方式,而效率違約的核心就是要否定合同違約中的實際履行。正如學者所言,美國法將損害賠償視為首要的和原則性的違約救濟方式,特定履行只是一種例外性的救濟方式;相對而言,德國與法國則將實際履行視為原則性的違約責任形式,損害賠償則被視為例外性責任形式,這是效率違約無法在大陸法系獲得認同與接受的重要法律原因。反觀違約方解除權的爭議,很大一部分同樣來自《民法典》第577條,因為我國同樣遵循了將實際履行(“繼續履行”)納入違約責任的大陸法系傳統,如果違約方享有了解除權,那么相對方也就無法再主張其實際履行了。這個困境正是效率違約所面對的核心難題,也是效率違約與違約方解除權唯一有所關聯的環節,因為二者都有可能會引發違約方不會實際履行的局面。不過,引發相同后果并不意味著二者等同:癌癥與新冠肺炎都有可能造成死亡,但二者明顯不是一種疾病。不過,放開效率違約不談,我們需要考察反對違約方解除權的這個理由:實際履行作為合同的救濟是否合適?以及實際履行與違約方解除權是何關系?

四、戳穿“合同必須嚴守”的面紗

堅持實際履行,實際源自堅持“合同必須嚴守”(pacta sunt servanda)的基本思想。合同源自雙方的合意,蘊含著雙方的允諾與信用,自然包含著道德性的意蘊,于是合同法也常被認為具有道德屬性:無論是經院哲學對交換正義與慷慨的強調,還是近代合同法對誠實信用的信奉,無不展現著這一根深蒂固且包含感召力的法律傳統。那么,違約方亦能解除合同,似乎就不符合這種道德敘事。正因如此,有學者以此來否定違約方的解除權:比如王利明教授指出,“如果法律允許違約方也享有解除權,就意味著一旦違約方行使解除權,就導致合同解除,其結果就必然會產生鼓勵當事人違約的效果,合同解除制度所應有的保障合同嚴守的功能將難以實現。”不過,合同法在司法層面的適用是以糾紛為前提的,而糾紛一定意味著合同已經無法嚴守,至少是有人已經認為其他人無法嚴守合同。換句話說,合同的當事人當然希望對方嚴守,但在合同法中強調“合同必須嚴守”,邏輯上就有點兒自相矛盾:如果真的嚴守了合同,合同法的很多制度也就沒有意義了。

退一步講,即便承認“合同必須嚴守”是合同法的重要價值,以此來否定違約方的解除權,同樣是一個跳躍很大的論證,期間會有大量疏漏。首先,允許違約方享有解除權,不能推斷違約方一定會行使解除權。如果這個預設成立,那么基于合同嚴守規則,解除權制度就不該存在:每個人若稍有違約便想著解除合同,無疑意味著信賴已經崩壞。盡管有學者認為現實經濟中“肆意毀約、賴賬現象仍未絕跡”,但這是法學者的幸存者偏差:因為根據我國經濟現狀,可以推定大部分合同都得到了妥善履行,否則經濟必然停滯、社會必然崩潰。事實上,絕跡一切賴賬現象是永不可能的,因為一切社會都必然存在違法甚至犯罪的現象,而法律只能將其控制在可控的局面之內。其次,違約方行使了解除權,不代表合同就必然將被解除,法律還可以對違約方的解除權設定各種條件,還存在法院的自由裁量。說到底,合同法實際是用各種治理手段和制度規范來保障雙方的利益,而嚴守合同不過是其中一種。合同解除制度未必是要保障合同嚴守,也有可能是為了促進當事人“好聚好散”。因此,“合同必須嚴守”很難作為證否違約方解除權的道德依據。

更進一步看,“違約”是一個法律上的判斷,不到司法層面,誰也不好判斷究竟何人是違約一方:因為一方被對方“指控”的違約行為,也有可能是合法行為(比如是行使不安抗辯權或同時履行抗辯權),可見最后的結論仍然是由法院做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說解除權是一種形成權,就不存在抽象地否認違約方解除權的余地,頂多是法院不承認“那個”違約方的解除權。因此如果說違約方不享有解除權,也是法院在判定了當事人違約之后,否定掉其解除合同的主張。這個做法合理與否可以再論,但其與“合同必須嚴守”肯定是沒有關系的:因為雙方已經到了法院,進入了司法層面。到了這一步,嚴守合同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而否認當事人的解除權主張,也不能否認當事人有起訴的權利。因此這條路實際是走不通的。

更重要的是,違約方代表了某種法律關系中有過錯的一方——有可能是法律過錯,也有可能源自道德過錯,也有可能二者兼具。在法律關系中,有過錯的當事人不能解除此種法律關系,放眼到整個民法之中,我們會發現這樣的做法其實很少見。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婚姻關系:婚姻中有過錯的一方,當然也是可以提起離婚的。事實上,在有些情形下(如民法典第1079條第3款所規定的,諸如重婚、吸毒、實施家庭暴力等等),法律甚至使用了“應當準予離婚”的字樣來強調這一點。如果說婚姻是身份契約,不足為憑,那么在(物權的)共有之中,共有人的過錯(比如違反共有協議)并不是終止協議、分割共有物的障礙;類似的,在組織體(如公司或合伙人)中,有過錯的股東和合伙人也并沒有喪失解除協議的權利。那么為什么在合同中,這個立場(《民法典》第563 條)就要有所改變呢?可見以“合同必須嚴守”之類的道德話語加以證否,是不能成立的理論觀點。

不過在教義學的視域下,既然《民法典》第577 條延續了《合同法》第107 條的規定,可見實際履行(繼續履行)已有實證法之效力。這或許也是證否違約方解除權的另一理由,亦即前述之體系話語。但這一論證果真成立嗎?我們接下來就要說清楚這個問題。

五、重新判研“實際履行”與“合同僵局”

按照韓世遠教授的總結:我國將強制履行作為基本的責任方式,而未承認“違約自由”;違約方不能從債務中自我解放,因此若賦予違約方以解除權,勢必與此基本立場相沖突。這是目前反對違約方解除權一方的最后一道防線。但是這個障礙并不是特別穩固:因為不見得所有合同的未違約一方都會提出實際履行的主張,如果其只是要求損害賠償,那么否認違約方解除權就毫無意義。這并不是筆者的猜測:《歐洲示范民法典草案》關于“強制實際履行”的注釋明確指出,盡管各國制度上存在差異——如英國和愛爾蘭法將實際履行認定為一個自由裁量性的救濟措施,而法國法以及斯洛伐克法等國則強調實際履行——但這些差異的重要性往往體現在“理論上而不是實踐上”;即便是將強制實際履行作為主要救濟措施的國家,債權人也只有“在履行對其有特殊價值且損害賠償無法滿足其訴求時,才會提起履行訴訟。”況且,前文已述張谷教授對違約責任涵蓋繼續履行的做法提出了嚴厲的批評:“言不及義,自我反噬,造成違反立法規劃的反轉效果。”可見,因“實際履行”來否定違約方解除權,并不算一個特別良好的理由。

實際履行是大部分合同的最終目標,因此自然也常是違約之后當事人所謀求的首要救濟。不過,由于合同履行包含著多重義務,因此無論民法典第509 條第1 款與第2 款的規定,還是經濟現實,履行都應當是全面的,并遵循誠信原則。那么,這里存在的悖論是:一個已經違約、繼而為法院要求強制繼續履行的當事人,是否仍然會堅持誠實守信的原則?特別是違約方解除權的背景乃是非金錢履行,這個問題就尤其突出。有學者認為,替代給付的損害賠償與減損義務,可以替代解除權的作用。事實上,如果不考慮交易成本,那么允許合同解除主張損害賠償和不允許合同解除主張替代履行,或許只有概念的差別;但在雙方信用已經降低(甚至喪失殆盡)狀態下繼續交往和溝通的高交易成本狀態下,要求繼續實際履行的合理性就非常可疑。非自愿的實際履行,意味著司法在執行成本之外,還要額外付出監督的成本。這就使得實際履行作為合同的救濟,從司法的層面上看,并不是一個有效率的選擇。一個佐證是,有學者認為,當(仍可履行的)標的物具有獨特性和專屬性時,應當以實際履行救濟為主。實際上,之所以此時選擇實際履行,真正的原因或許在于標的之專屬性和獨特性會大大降低司法監督的成本。

那么,實際履行的方案符合公平嗎?盡管一直強調這一點,但究竟何謂公平,法學從來都沒有給出明確的定義和方案,僅能尋求直覺或者本能。究其根源,合同(及其履行)本來就是一個高風險事件,這也是債權和物權的根本區別之一,因此當事人的違約甚至解約,實為合同內生的風險,并不需要法律認可:因為一切主體實際都有違法(乃至犯罪)的可能,如果硬說這種可能不是一種“自由”,恐怕只具有掩耳盜鈴的修辭意義。在這種情況下,違約本來就是雙方都應有所預計的后果,否則無法解釋很多合同都會包含糾紛解決條款;但因一方違約,法律出面強制其履行合同,甚至剝奪其跳出合同的權利,這很難說符合一般意義上的正義。

不過,我們在此要再退一步,既然從《合同法》到《民法典》都延續了這一條文,本著教義學的基本立場,姑且以此作為討論的基礎。從法律體系的層面看,因違約責任包含實際履行而否定違約方解除權的主張,是否站得住腳?這個問題包含著兩個層面的內容:首先,包含甚至以實際履行為基調的違約責任,是否能夠與違約方解除權相容?其次,《民法典》第580條第2款的規定,與其他規則(比如《民法典》第577條)是否存在沖突?

關于第一個問題,回答是肯定的。首先如前所述,如果未違約一方在訴訟中并未提出實際履行之要求,只是要求(替代性的)損害賠償;而違約方提出解除合同,法院不可能、也不應該硬性要求違約方繼續履行合同,后者自然也就享有了解除合同的權利。不過,如果未違約一方主張繼續履行,而違約方主張解除合同,這就陷入了所謂的“合同僵局”。但果真如此嗎?這里存在一個場所錯置:在司法之外,雙方的主張當然陷入了僵局;但到司法層面之上,還能算是僵局嗎?所有的司法主張不都是某種意義上的“僵局”嗎?“兩造”的主張不都是截然相對的嗎?解決當事人截然對立的主張,難道不正是司法所存在的意義嗎?為何在此被認定為是一種僵局?歸根結底,這個僵局是人為構建出來的:正是因為存在“違約方不能享有解除權”的學術認知,所以才導致了合同僵局;否定了這個桎梏性的認知,所謂的合同僵局就不存在了。

更重要的是,似乎很少有人看到,當一方當事人在司法層面(包括仲裁),根據《民法典》第577條要求對方實際履行,這已經不是合同上的主張,而是一個合同救濟的主張。也就是說,此時當事人是在要求對方承擔違約責任,只是要用實際履行來承擔此種責任。因此,這并不是當事人的合同請求,而是求諸司法的訴訟請求。同理,根據《民法典》第580條解除合同的違約一方,同樣是一個訴訟請求。那么,法院在面對兩種相互沖突的訴訟請求時應當如何選擇?那是另一個問題了;但法院作出任何抉擇都是有依據的:這不過是司法選擇;但如前所述,就算個案中否定了違約方的解除權,也只能說是否定了“這個”違約方的解除權,不能得出違約方不享有解除合同權利的結論。誠然,司法可能會出現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在其他領域中,它同樣會出現這樣或那樣的問題,因此這是不成立的質疑。我們在此關注的是,僅因違約責任中包含了實際履行的要求,就認定與違約方解除權相矛盾的觀點,實際是不成立的。至于第二個問題,這將是本文最后討論的內容。

六、結論:《民法典》第580條第2款之反思與適用

以上論述意在說明,現有關于違約方解除權的反對意見,都是無法成立的。不過,承認這一點,并不意味著當然認可《民法典》第580 條(特別是第2 款)的規定。出于討論方便,本文將其摘錄如下:“當事人一方不履行非金錢債務或者履行非金錢債務不符合約定的,對方可以請求履行,但是有下列情形之一的除外:(一)法律上或者事實上不能履行;(二)債務的標的不適于強制履行或者履行費用過高;(三)債權人在合理期限內未請求履行。有前款規定的除外情形之一,致使不能實現合同目的的,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可以根據當事人的請求終止合同權利義務關系,但是不影響違約責任的承擔。”

嚴格地講,本條文的位置確實比較奇怪:本是司法應當事人請求而終止合同權利義務關系,但卻硬性置于違約責任一章,相比《民法典(草案)》(2019年12月16日稿)列于第563條的做法,科學性值得商榷。若真如張谷教授所言,是因為原條文乃是根據學界多數意見而刪除,那么真理果然是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出于對違約方解除權的不公正態度,導致了對該條文的錯誤安置。石佳友教授認為,德國與法國在合同出現永久履行不能的情況下,均明確規定債務關系自動解除,因此二者無需另行設立違約方申請解除合同制度。相比之下,《民法典》第580條第1款僅適用于非金錢債務,而且僅賦予了違約方一種“被動性、防御性、消極性”的抗辯,守約方若不主動提出請求,違約方便無法抗辯。因此,該條文無法良好地應對“合同僵局”。為了解決這個漏洞,第二款應運而生。這個辯護是否成立呢?問題在于,第563 條已經規定了當事人的解除權,只是學理出于誤解不認可違約方享有解除權,但這完全是個解釋問題,而非立法漏洞。在第580 條中添加第2 款,如果學理繼續堅持違約方不能解除合同,同樣可以對該條文的“當事人”做限縮解釋,一樣無法達到所預期的目標。也就是說,這是觀念對法律的解釋性限制,僅僅添加這一條文無濟于事。

事實上,在前述觀念之下,本條對違約方解除權實為相當“拘謹”的承認:除了“無法實現合同目的”和非金錢債務的限制,來自官方的解釋更是明確指出,“違約方不享有單方解除合同的權利”。可見,違約方的解除權僅是在某些長期性合同引發合同僵局的“特事特辦”,并且還要滿足如下條件:第一,違約方不存在惡意違約的情形;第二,違約方繼續履行合同顯失公平;第三,守約方拒絕解除合同違反誠實信用原則。結合《民法典》第580 條,我國對違約方的解除權其實相當拒斥。不過,由此引發與《民法典》其他條文(如第533、563 條等)的人為競合,難免因疊床架屋而減損第580 條;更重要的是,“惡意違約”的概念相當不確定。在侵權責任法上,惡意是故意從事某種違法行為,或者是行為人有不正當的動機。有學者借此認為,惡意違約是指違約方故意違約,并有借此損害對方合法權益的目的。不過,這或許是個無效概念:因為違約本無過失與故意之分,而“損害對方合法權益之目的”幾乎可以用來描述一切違約(即便滿足免責事由者)。我們需要更細致的分析。

所謂合同僵局的出現,必然是雙方權利主張出現了歧異。不過前文已述,在法院主張實際履行,此“履行”與合同的正常“履行”,性質已有天壤之別:后者是請求對方履行義務,而前者則是要求對方承擔法律責任,只是此責任乃是實際履行。相同的主張因司法的介入而完成了性質的轉變。在這種局面下,對違約方解除權的限制,實際上是沒有意義的:特別是第580 條第2 款本來就承認解除合同并不影響違約責任。也就是說,固有觀念對違約方解除權會影響合同實際履行的擔憂,在實體法層面是不存在的:事實上恰恰是因為我國的違約責任包含了實際履行(《民法典》第577 條),因此違約方即便能解除合同,仍然可以因承擔違約行為而實際履行;這里對實際履行的排除并不是法律(實體法)上的,而是經濟上的,或者說是執行意義上的:即第580 條第1 款對履行不能的界定,實際上都是面向執行成本的經濟性規范。

正因如此,在我國《民法典》語境下,對違約方主觀狀態的要求,在違約方解除權問題上是沒有意義的。如果已經履行不能,無論是否存在惡意違約,實際履行都不可能;若可以履行,那么也不會適用第580 條,自然也談不到違約方解除權的問題。不過我們仍可更進一步:在可以履行的情況下,惡意違約方能否主張解除合同?其當然不可能基于第580條主張解除;但《民法典》第563條法定解除權,違約方能否享有?這在文義上并無障礙,關鍵取決于法理的認知。前文已述,當前通說是排除違約方享有解除權。不過,即便允許違約方享有解除權,當事人仍然可以依據第566 條第2 款主張違約責任,也就是可以主張實際履行。既然如此,承認違約方解除權,或許僅僅會因違背一般法情感而誘發(非理性的)不安,與法律的科學性并無關聯。這印證了德國學者的說法:“在一個只能由科學解釋的問題上,只要科學解釋還沒有形成,一切還在醞釀中,法學界還在爭論將要制定的規則的效力范圍,對此的思考還沒有得出結果時,立法只能沉默。”從這個角度講,第580條第2款最大的功績,或許就是引發了學界關于違約方解除權的爭議和反思。本文若對此有所貢獻,則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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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周刊(2017年9期)2017-08-22 02:57:49
引入“倒逼機制”提高治霾效率
遼寧經濟(2017年6期)2017-07-12 09:27:16
質量與效率的爭論
中國衛生(2016年9期)2016-11-12 13:27:54
跟蹤導練(一)2
提高食品行業清潔操作的效率
OptiMOSTM 300V提高硬開關應用的效率,支持新型設計
“錢”、“事”脫節效率低
中國衛生(2014年11期)2014-11-12 13: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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