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大師里希特的別樣抽象

編輯/盧娜

10月7日晚，香港蘇富比2022秋拍“當代藝術晚拍”如期舉槌。該場的領銜拍品——德國藝術大師格哈德·里希特的《抽象畫》以1.4億港元起拍，經過30余口競價，最終以1.72億港元落槌，力壓畢加索、趙無極等同場“大牌”。這一戰績僅次于2020年以2.146億港元成交的《抽象畫649-2》（由日本箱根Pola美術館拍得），為里希特于亞洲第二高價成交的拍品。

事實上，里希特的作品一直以來都在亞洲廣獲贊譽。他被認為是當代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也被認為是一位冷靜的、自我反省式的當代藝術家。在漫長的藝術生涯中，他有過多角度的嘗試：從照相寫實主義到單色繪畫，從現實風格到色表繪畫，再到抽象藝術。哪怕他稱自己是波普藝術家，但是沒有任何確切的藝術形式可以定義他，也正如他自己所言，“沒有風格就是風格”。今年是這位著名藝術家的90大壽，我們不妨以這次拍賣為契機，來理解他的藝術人生。

這次拍出天價的巨作《抽象畫》創作于1990年，來自格哈德·里希特最著名的、僅有五幅作品的“725”抽象畫系列，包括現藏于墨爾本維多利亞國立美術館的《725-3》及德國波恩藝術博物館收藏的《725-5》，由此可見本作是博物館典藏級作品，也是藝術家的抽象語言中最攝人心魂的典范杰作。

《抽象畫》是里希特運用刮板創作的精湛呈現，其尺寸超過2m×2m，氣勢恢弘。通體流光閃閃，波光蕩漾，有如浮油虹彩的巨幅畫面令觀者目光無處可避。畫作由一個中央“接縫”相連，接縫垂直地貫穿于畫布，分成兩個用色上互相獨立的區域。整個畫面鋪滿了一種深邃的紅褐色，它在畫布的邊緣和中央分界線周圍最為明顯，左右兩面都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加工處理，厚涂的色彩層層交疊，形成了兩個對半畫面，彼此具有微妙的分別，相互共鳴而又相互對峙。

藝術家在畫布上以水平方向拖曳刮板，營造出從中央接縫到畫布兩側的顏料軌跡，由此形成獨特的表面光色效果。刮板是藝術家在1980年代后期創作抽象繪畫最基本及最寶貴的工具。這個工具推進了他的一個設想，就是將自發性和巧合性引入創作，正如藝術家自己所說：刮板的移動“看起來詭異空洞，因為它們對于自身揭露、拖曳、擦除以及引發的一切，顯然作出了冷漠的姿態”。里希特在他抽象作品中創造的痕跡在本質上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它們沒有表達的功能。根據里希特的說法，這些畫作描繪了“無”，所以這種抽象是一個關乎“單純必要性”的問題，因為它顯示了真實及當下 ——因而具有超驗的性質。

《抽象畫（649-2）》，1987年作，油畫畫布，成交價2.146 億港元，為格哈德·里希特目前最貴的作品。

從照相寫實開始的模糊美學

《抽象畫》令人驚嘆的美學精神，誕生于里希特在技法上達到爐火純青的時期。雖然他在藝術領域做過許多探索，但“模糊”的“不確定感”在他的畫面中一直有所體現。即使在照相寫實主義時期，他也并不是對照片簡單的復刻，他在創作早期作品時，以放大版黑白照片為主題，僅用一系列灰色調描繪出報紙上、家庭攝影中的內容。

有別傳統形象繪畫，里希特刻意將所繪物體模糊化，以區分繪畫與攝影。僅使用灰色色調的創作在他刻意的模糊畫面人物邊界之下顯現出畫面的不確定感，甚至是一種模糊的動感。他在畫面中橫向或縱向或氤氳地模糊著人物的邊界，在給觀者這是一張照片的恍惚感，同時引導觀者對畫面本身至畫面背后隱藏的事物的思考。他擁有德意志民族身上暗含的嚴謹，顛覆了日常生活與藝術作品之間的層次與界限。

《桌子》，布面油畫，1962

《幻影攔截》，布面油畫，1964

《集會》，布面油畫，1966

《貝蒂》，布面油畫，1988年

《少戰ll》 2005

貫徹始終的模糊美感

模糊畫面邊界的表現方式在里希特后來抽象藝術時期也有體現，甚至可以說是他使用刮板繪畫的前身。在他的抽象藝術時期，他的繪畫方式是在畫板上涂滿顏料，在顏料未干的時候使用刮板刮掉，在層層疊疊刮板留下的痕跡之中，制造一種模糊的圖示。

在創作過程中，里希特自身也不會對畫面最后的成品做任何假設，在最后的成品里，我們仍能看到他創作過程中的痕跡。里希特呈現出來的藝術品，是不確定性的藝術語言，以及抽象、機械重復的動作之下模糊的幻象，在這種模糊的不確定感中，他將現實最重要的特性重現在畫面之上。

探尋緣由

在成長過程中，里希特經歷了“二戰”以及德國的分裂和統一，這段人生或許是他藝術作品畫面中模糊的不確定感的來源。

藝術的主要目的是表達人性中最為深沉、最為普遍的情感，這段歷史經歷附著于他創作的知性上，由此抒發在他的創作之中。換言之，他抽象畫作的畫面之中是情感的沖動使然，畫面之上的模糊感和幻象，抽象藝術本身所掩埋的空間之下、平面之上雜糅著里希特自己的繪畫意識，這種對現實對世界的觀望復述形成了里希特唯一的風格，而這種風格也是無法被模仿的、屬于里希特自己的獨一的模糊的抽象。

比如在中國嘉德2021年春拍“當代藝術夜場（一）”上，他創下當時西方藝術品在內地市場的最高價的作品《柱列（七聯作）》（加傭金8050萬元）。

這件作品由7張畫構成，總長度7米，高2.07米，當它按照精密的秩序整列上墻，在展廳中與我們的目光相遇時，我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座縮微版的神廟，一座超越表象世界，以理性構建的精神居所。這又是一個同符合契的圖式巧合——巴特農神廟正立面的柱列結構，柱子數量，與這件作品幾乎一致。巴特農神廟面朝太陽，坐西朝東，由46根多立克柱環繞，是神明在地上的家，神廟大門正正好好就是8根多立克柱，而里希特這件作品，畫的就是8根立柱及其投影。

這幅作品創作于1968年，當時的歐洲紛亂失序、孤獨失語，但是他超越了德意志的時空，站在人類的角度，用作品給出了一個啟示性的深邃回應。

《柱列》（七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