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答案交給時間

◎ 張君燕

上初中后，女兒開始了寄宿生活。這是她十幾年來第一次獨自在除了家之外的地方睡覺，也是第一次和家人分開這么長時間。女兒性情比較內斂，對家的依賴性很強，她和表姐玩得很好，很多時候會留表姐在家里住上幾天，但她從來沒有在表姐家過過夜，無論再晚，無論表姐再怎樣挽留，她都會要求姑媽把她送回來或者讓我去接她回家。如今去到全新的環境，面對一群新的同學，她能夠很快適應并且習慣嗎？

開學前收拾東西的時候，我能看出女兒臉上的不快，她的眼睛里甚至還蓄著淚水。但女兒一直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流下來，還刻意背對著我，不想讓我看到她的表情。可母女連心，當媽的哪能看不懂女兒的心思呢？其實，我的心里比女兒還要難受，除了不舍之外，更多的是擔憂，怕女兒照顧不好自己，怕學校的飯菜不合口味，怕她無法和新同學愉快相處……縱使百般憂慮，女兒終是要脫離我的懷抱了。

之前每天下午我會去學校接女兒和兒子放學，在路上，他們會給我講一天來在學校發生的事情，好的壞的都說，不過大部分都很有趣，我們三個人就一起哈哈大笑。女兒住校后，只剩下我和兒子，話少了很多，笑聲也少了很多，我一時感到很不習慣，多少有些落寞與悵然。兒子好像也有同樣的感覺，他嘆了口氣，問我：“以后姐姐是不是都不會和我們一起回家了？”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來，這樣的狀態不是一天，不是一個月，也不是一年，很可能是今后的每一天。以后女兒上高中，上大學，都不需要我每天接送。也就是說，我們母子三人每天在路上都能開心說笑的時光永遠地一去不復返了。孩子的成長似乎來得太快，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呢！

同樣沒有做好準備的還有女兒。從學校接女兒回來后，我急切地詢問她在學校的情況。比我想象的好很多，女兒可以適應學校住宿生活，而且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只是，她和同學鬧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

女兒告訴我，寢室里配備了一個儲物柜，柜子上貼有每個人的名字。女兒打開自己的柜子，發現里面已經放了一些東西，問了室友后，得知這些東西是雅雯的。女兒便找雅雯問情況，雅雯說那個柜子離她的床比較近，用起來方便一點，她就占用了。女兒覺得雅雯說得也有理，不過因為一些柜子上面貼的名字已經撕掉了，她就問原先屬于雅雯的是哪個柜子，她可以與雅雯換。沒想到雅雯卻說她不記得了。就這樣，女兒帶來的小物件沒有地方放，只能暫時塞到床底下。

女兒的講述讓我有點生氣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儲物柜，無故占用別人的柜子本身就不對，還擺出這么一副理直氣壯、漫不經心的態度，也太欺負人了吧！我讓女兒去找雅雯理論，告訴對方自己的想法以及主張。女兒卻連連搖頭：“算了，都是同學，多不好意思呀，我可不想吵架。”

這時我意識到，女兒可能是混淆了“據理力爭”與“蠻不講理”的概念，她認為只要爭辯大概就是不講理，就是吵架，卻不知道有時候我們爭辯，恰恰是為了講道理，為了捍衛公平和規則。我對女兒說：“你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儲物柜，這是一種規則。雅雯如果真的喜歡你的儲物柜，可以跟你商量交換，而不是粗暴地直接占用，讓你沒有柜子可用。你去找雅雯理論，是為了維護原先大家都默認的規則，是為了講道理，跟吵架毫無關系哦。”

看女兒點了點頭，我沒有再繼續說什么。我想留給女兒一點時間，讓她自己去消化，自己去做決定。畢竟，我不可能代替她去找同學，這樣做不合適。而且，她總歸要學會自己去處理一些問題。

一段時間過去后，我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女兒帶去學校的東西放在哪里了。女兒隨口回答：“放在我的儲物柜里了呀。”當時，女兒正在一個日記本上寫字。她說，日記本是雅雯送給她的。“雅雯喜歡的東西總會和我分享，我也喜歡和她分享我喜歡的東西。”女兒笑著說。我也笑了，看來女兒早就處理好了那件事情。我當然沒有去追問具體的過程，孩子的事情就應該由他們自己去解決，我只需要知道結果就行。甚或連結果我都不必知道，只要清楚孩子的狀態就好了。

其實，孩子有時候比我們想象得更強大。作為家長，我們不必太高估自己的影響，也不要太低估孩子的能力。在猶豫、困惑、挫折或者失敗中，孩子會迎來屬于他們自己的成長。或者說，這些本身就是成長的一部分。家長完全不必過于擔心，更不必出手干預。

現在，女兒每周回家時，我都會與女兒聊聊天。女兒會像以前一樣給我講在學校里發生的事情，瑣瑣碎碎，零零散散，包括一些細微的、一閃即逝的情緒和心思。她說話的時候，我會停下手里的事情，專心聽她講，偶爾附和一下，不做判斷，也不說教。我很喜歡這種感覺，也很珍惜這樣的時光。我害怕有一天她說，“媽，這個周末我不回去了”“媽，這個假期我不回去了”“媽，這次過年我不回去了”……

小鳥總會羽翼豐滿，獨自展翅高飛。但在此之前，我想給予她更多的陪伴與溫暖，至于成長的答案，那就交給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