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舍

◎ 何小瓊

人生海海，滄海桑田，人生在世，總會有取舍。都說有舍才有得，想得到什么，總要舍棄些什么。古人說：“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古人都知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只可取其一，可知這世界，凡事沒有絕對，不舍也總會有。

看一部劇。女孩和他一起收拾家中舊物，因為不久前女孩母親過世，之前為了治病，房子賣了，需要搬家，就想著舍棄點什么。結果，女孩忙碌了一天，整理了一大堆東西，每一樣都覺得意義重大，不忍舍棄。

他拿起一件款式老氣的毛衣，淡黃色，高領，毛衣前面是扭麻花形，貼身修長，在當年肯定是時髦的。“是誰的？”他遲疑著問女孩。女孩看到毛衣，眼神暗淡起來，憂傷地接過來，展開仔細瞧了瞧，然后雙手伸開，用毛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瞇著眼，甜蜜地回憶：“這是我當年第一次領了薪水，買毛線學著打的，送給媽媽的生日禮物。你看，針腳都拆了幾回。媽媽收到后喜歡極了，年年穿，逢人就夸我。”女孩緊緊抱著毛衣，沉浸在回憶中。

他馬上明白了她的心意，說：“那放著，有紀念意義，看看別的。”于是，兩人在房間里繼續整理，令人感動的是，對女孩來說，任何一件物品都是無價之寶。考試第一時，媽媽送的筆記本；媽媽珍藏的爸爸自彈自唱的舊磁帶；媽媽給女孩打的第一條圍巾……每一件物品都有著一個動人的故事，而每一件，都讓女孩感動。結果，決定丟掉的只有一個塑料袋裝的廚房垃圾。需要留下帶走的占了半個客廳。

“怎么辦？都不舍得丟掉。”女孩目光有淚花，看著他，他笑了笑，說：“放我家里去，我騰出一間房裝。”瞬間，屏幕外的我感動不已，女孩更是熱淚盈眶，緊緊抱著他。他知道，這些舊物，是女孩積攢起來的愛，是可以陪伴一生的。

舊物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年少時，母親買回一架長方形的收音機，是有著幾個按鈕，能發出聲音的稀罕物。我們可以聽《穆桂英傳奇》《三國演義》《紅樓夢》，還有小時候很火的“小喇叭開始廣播啦”。每當放學之后，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開收音機，繼續聽評書，聽音樂。收音機，成了我童年生活中的好伙伴。而父親喜歡聽電唱機，放一張薄薄的唱片，開動之后，悠悠的歌聲傳出。蔣大為，李玲玉，李谷一，這些歌唱家美妙的歌聲便彌漫開來，父親就歡喜地跟著唱。

時光荏苒，隨著我們長大，父母老去，收音機和電唱機都成了舊物。家中添了DVD，放影片、唱片都非常方便，能聽歌，還能看畫面，再好不過。但父母都不舍得丟掉已經久不再用的物件。仔細地放在一個穩妥的地方，還時不時拿來擦拭，跟我們回憶從前聆聽的時光。

如今，母親早已過世，父親到我們身邊生活，但舊宅中依舊留存著不舍得丟棄的舊物。當年的舊自行車、舊風扇、舊衣柜、黑白電視機，當然還有收音機和電唱機。每隔一段時間，父親就讓我驅車帶他回去，然后，會一直逗留在這些舊物面前。默默無語，靜靜回味。我會在父親身后，望著他不再挺直的脊背、花白的頭發，內心酸楚。希望時間可以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世間會有需要取舍的事物，但也可以不舍，過去的不再來，如果可以，權當是一種回憶，也未嘗不可。